程野走进学堂的时候,几个孩子正在周围嬉闹,瞧见程野过来,他们立时聚拢在一起,互相将衣衫整理好,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
走近了,程野微微欠身,笑道:“同学们好。”
几个孩子也跟着弯腰行礼,稚嫩的声音齐声道:“老师好。”
虽然语调各有不同,不过言谈举止倒也有些书生意气,这是马钧在第一节课时教他们的。
程野不喜欢繁文缛节,所以许多规矩也就省了,安安心心做学问比什么都重要,不过必要的尊师重道却一点不能含糊,这是为人处世的原则。
程野看了看自己的学生,个子参差不齐,穿的也是破破烂烂,几个孩子正赶上换牙期,张嘴问候时露出一个窟窿,极是好笑,不过每个孩子的脸上都洋溢着青春活力。
唯独一个孩子不一样。
站在末尾的一个小男孩,赤着脚,低着头,脸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泪痕,见程野望来,他急忙用手臂在脸上蹭蹭。
“刘石子,你怎么哭了?”
那孩子还没有说话,旁边一个稍大的孩子抢先道:“老师,他的泥人摔坏了,他就哭了。”
现在村里人与程野碰了面,都会称一声“程医师”,唯独这几个孩子,与马钧一般,称呼程野为老师。
程野点点头,见刘石子握着两个小拳头,便蹲下身来,帮他整理一下衣着,然后摊开手,笑道:“给老师看看好不好?”
刘石子委屈的点点头,将小手放在程野的大手上面,一个破成两半的泥人摊在那里。说是泥人,其实就是孩子们自己捏着玩的,村里多黏土,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好动,他们总能找到让自己开心的点子。
捏泥人,用火烤硬了,许多男孩子都会当宝贝藏着。
程野看得出来,这个小男孩一定很喜欢这个泥人,不过他也没有破镜重圆的本事,想了想,程野在身后背着的布包里翻弄起来。
布包里装着今天上课的教具。
“刘石子,老师送你一个好玩的,好不好?”
刘石子抬起头,见程野从身后拿出两个巴掌大的竹筒,在自己眼前晃了晃,他不大明白这是做什么用的。
见成功吸引了小孩子的目光,程野将竹筒递给刘石子一个,自己拿着另一个,然后向后站了站。
两个竹筒的竹节处系了一根麻绳,程野让刘石子将竹筒开口端对着耳朵,自己在不远处对着另一个竹筒小声说话。
“刘石子,听到老师讲话了么?刘石子,听到老师讲话了么?”
小男孩侧着耳朵,一脸茫然,他看到老师在张嘴说话,忽的却瞪大了眼睛,因为他不光看到了,还听到了声音。
老师的声音从竹筒里传出来,很清晰,就像是对着自己耳边说的。
“刘石子,对着竹筒说话,刘石子,对着竹筒说话。”
小男孩听到这样的声音,也学着程野的样子,小声对着竹筒讲话,片刻间脸上已经露出顽皮的笑容。
其他几个孩子见了,也急忙靠了过来,争先恐后道:“石头,让我也听听,让我也听听。”
看着孩子们兴趣十足的样子,程野满意的笑道:“今天老师就教大家自己制作这传话筒,如何?”
孩子们拍手称好。
随着一声叮叮当当的铁器敲击声,程野走进讲堂,回身在黑板上写下“声音与震动”几个字。
敲铁器的是马钧,每当程野教课的时候,马钧都会站在学堂的后方旁听。
今天的学生少了两个,班里唯一的两个女孩子都没有来。
结束了课程,程野决定到那两个女孩子家看看,不管怎么说,他都不愿轻易放弃每一个来听课的学生。
招娣的家离学堂不远,程野登门的时候恰好碰到正在烧饭的招娣,招娣的母亲是个老实人,见到程野进来,立时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了上去,“诶呀,程医师,你怎么来了?”
程野道明来意,招娣的母亲却是说:“招娣年纪也不小了,过些日子许了人就要嫁过去,再说了,女娃子读书又有什么用,这孩子笨,不是那块儿料,这家里也需要有个人烧水做饭,他爹在地里还等着呢。”
说话的时候,招娣一直坐在那里,低着头,不时的往灶台里添一把柴,至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
程野无奈的摇摇头,他知道,招娣的母亲或许说的没错,读书识字对于大部分庶民来说其实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低下的生产力、廉价的社会分工、固有观念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