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山坡有条小道,一路上去,便是这群山匪的山寨,说是寨子,其实就是几个茅草屋,连个小村落都算不上。
与那群山匪不同,留在寨子里的都是妇女和儿童,还有几个老人,程野从他们身边走过,那些人皆是互相坐的很近,或许那样会很暖和。
见有陌生人进来,他们皆是好奇的抬起头,瞧上两眼,又开始埋头忙活手里的活计,有人在缝补衣物,那些已经破破烂烂的衣物依旧用零碎的布片拼凑起来,补丁一个挨着一个。也有忙着编制草鞋的,这样的天气里,草鞋除了走路时能垫垫脚,起不到任何防寒的作用,即便如此,许多人依然赤着脚。
程野三人坐在中央的篝火处,四周的积雪都被清理出来,这些人在篝火处围成一圈,他们很少说话,偶尔与他们对上一眼,也只是腼腆的笑笑。
不一会儿,那个女匪走了过来,给程野三人一人塞了一个芋头,那芋头虽然不大,却是烤的热腾腾的。
“小神仙,这是刚挖出来的芋头,也不知甜不甜,你尝尝,还热乎着呢,天气凉,趁着热吃,肚里也是热腾腾的。”
那女匪叫赵红儿,寨子里的人都叫他红娘子,是寨子里的三当家,至于那个被王越教训的男子叫赵水,是这里的二当家。
他们行了一天的路,确实饿了,老管家接过芋头,道了声谢,扒开了吹着热气,几下就吞到肚里,味道不错,就是小了些,还没吃几口,就已经吃完了。这下倒好,本来还不怎么饿的肚子在尝到甜头后,“咕咕”的叫了起来。
王越并没有和他们坐在一起,他站在程野身后一处茅屋的阴影中,那里能够看清大部分人,如果事情有变,他也能早做准备。
一个芋头对他来说并不能填饱肚子,不过保证必要的活力已经足够了,在迁入瓦窑村之前,他和阿菜四处流浪,常常几日才能吃上一顿饭,饿得久了,他也就习惯了,忍饥挨饿倒成了他的天赋。
王越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与人搭腔,他一手握着芋头,一手拿着那柄匕首,时不时的割下一小块儿,放到嘴里,慢慢嚼着,这是很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将食物一点一点的慢慢吃,这样能给自己一种食物很充足的错觉,或许吃着吃着就饱了。
赵红儿坐在程野旁边,一番交谈,他知道这里的山匪都是逃难到此的灾民,赶上了冬日,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干起了这样的勾当。领导他们的是赵红儿的大哥,他们三兄妹本是猎户人家,也是家里遭了灾,逃了出来,靠山上打些野味勉强度日,本来想在城里某个活计,不成想附近的郡县连城门都不给开,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灾民饿死。
赵家大哥赵山一怒之下,便召集了这些走投无路的灾民,向路过的大户讨些好处,之所以选在此处也是因为这里四处荒芜,容易得手,又进退自如。只可惜冬日里行路之人实在稀少,大多数时候都要靠大伙去挖些野菜,捡些野果子,或者去山林里碰碰运气,或许能抓到一些出来觅食的野味。
毕竟是身处贼窝,老管家有些不自在,只好低头吃东西,程野倒是相谈甚欢。他瞧见赵红儿拿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根茎,在火上烤一烤,然后撕下一小块儿,放在嘴里嚼一嚼,便直接吞了下去。
“这里有多少人?”
程野问了声,他大致瞧了眼,之前出去劫道的那些人在坐在这里面,不知道是不是说了刚才的事情,又或是那三个被抬回来的人还睡在茅屋里,许多人看程野的眼神不太一样,似乎是有些畏惧。
赵红儿顿了顿,说道:“之前有四十多人,还没有入冬的时候,便死了一半,就剩下现在这些,还有几个和我大哥出去打猎了。”
这句话说得很平静,也很无奈,谁也不知道等到这个寒冬过去,这里还能剩下几人,尤其是这些老弱妇孺,一个个衣衫褴褛的坐在那里,他们正在用最平和的方式,迎接死亡。
程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偏头时,他瞧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姑娘,正看着这里,或者说是看着自己手上的芋头,小姑娘也不怕生,睁着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程野冲着小姑娘笑了笑,挥挥手,让小姑娘过来。
那小姑娘犹豫了下,还是缓缓地走了过来,她穿了一件破旧的单衣,小脸冻得通红,双手不自觉的交叉在一起,眼神中有着朴质的光。
“饿了么?”程野看着小姑娘问道。
小姑娘点点头,不用说也看得出来,她的肚子瘪瘪的,脸色也有些蜡黄。
程野将手里的芋头递给她,笑道:“吃吧,还热乎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