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不知道该如何向秦融解释,他自然知道老师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却亲眼查看过郑屠户的病症,内心的波澜无法平复,这才来找老师辩证的。
秦融看着这个自己最有成就的弟子,叹了口气,说道:“不要总想着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踏踏实实的行医,小心翼翼的求证,伯益,你向来老实,一心向医,怎的也学你师兄那般投机取巧了?”
伯益是冯远的字,他听到秦融这般严苛的指责,立时有些脸红,赶忙拱手道:“老师,弟子知错了。”
秦融点点头,缓了缓,又说道:“伯益,上元节过后,太医监的考核便要开始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太医监每年都会设立医师考核,这是太医监扩充人员的一种手段,与在朝为官一样,士子需要通过举孝廉才能得到一份仕途,医官同样有举荐的形式,凡是被举荐者,通过考核,就能在太医监任职,甚至借此走入仕途,平步青云。
冯远虽然已经在太医监挂名,不过挂名者只是摆脱下岐的身份,比一般医师名头稍大一些,算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而一旦成为太医监的一员,便是一棵真正的大树,至少别的医师瞧见了都要上前行礼,礼让三分。
这自然是许多医师梦寐以求的事情,不过这样的仕途之路也不好走,虽然只是医官,其中的种种门槛,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考核还是其次,举荐的名额才是千难万难,对于有些人来说只是一句话,对于另一些人而言便是求之而不得。
冯远面上的表情有些僵,之前老师已经和他提过这件事,他没有想到老师会为他要了一个举荐的名额,说实话,他其实对于入太医监的事并不是很感兴趣,济世救人,他觉得能守着城里的那家医馆已经很满足了,成为医官这样的事想都不曾想过。
“老师,弟子才疏学浅,尚有诸多不足,与老师相比更是相差繁多,实在不敢耽搁了这个名额,老师尚且云游在外,弟子又怎能登堂入室。”
冯远跪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副谆谆受教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实在担不起这个名额,自己的老师一生行医,名满城内,却始终没有进驻太医监,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举荐的名额,却偏偏要留给自己,冯远自然是不能接受的。
“胡闹!”
秦融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总是这样唯唯诺诺的,何时才能有一番作为,他重重的出了口气,沉声道:“伯益,你是为师众多弟子中最愚笨的,旁人一日便能记下的药材你却要整整三日,可是与那几个偷奸耍滑的师兄弟不同,你是他们中最踏实最勤奋的,你知道自己的不足,旁人出一份力,你就出十份力,旁人出十份力,你就出百份力,所以你跑的比谁都快。”
冯远听秦融缓缓地说出这些话,心中很是感动,正如老师说的,他不是一个有天赋的人,甚至可以说有些愚笨,幸亏老师当年没有放弃他,才让他有了如今的成就,便是这份恩情,他铭记一生。
却听秦融话音一转,说道:“可是伯益啊,你何时才能学会争取,学会理直气壮,学会据理力争,与人辩证的时候,你总是退而求其次,如此焉能对得住自己这一身本事,鼻子下面一张口,你不说话,该是你的也要被别人吃了。”
冯远想要说些什么,又听秦融厉声说道:“如今的平原县城,年轻一辈中,你若说自己医术第二,何人还敢言称第一,这个举荐的名额若是连你都觉得不敢当,何人又有这个本事?”
几声质问,冯远愣住了,他没想到秦老医师会说出这样的话,言辞虽然刻薄严厉,不过却字字道着自己的好,这份称赞,是自己跟在老师身边学医数年都不曾得到的,他的眼睛一时有些湿润,眼眶也有些泛红了。
“老师,可是……”
冯远想说这份荣耀应该是是属于老师的,十数年前秦融成名的时候,整个平原县没有谁的医术能赶上他,然而整整十数年的时间,却始终没有人愿意举荐这个桀骜的医师,时过境迁,如今终于有了一个名额,秦融却将它让给了自己的弟子。
冯远没有说完的话这对师徒都清楚明白,秦融闭着眼摇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伯益啊,老师年纪大了,已经经不起折腾,这是你们的时代了,老师老了,只想安安静静的安享晚年,而你的路才刚刚开始,伯益,老师自己的脾气自己知道,一生行医,不曾服过任何人,却也得罪了不少人,这条路老师已经走到尽头,可你不一样,你为人谦逊,与人为善,只是跟在老师身边,实在可惜了。”
“老师!”冯远第一次见秦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