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摆了一席酒宴,宴上只有二人,坐在正主之位的是山阳县主薄曹远,而侧席之位的是高家的大公子高房,待到酒宴上毕,曹远挥挥手,让伺候在这里的婢女都退下,下人们都知道,这是要谈事情了,自然不敢逗留,纷纷退出去,将门掩上。
高房能坐在这一席也确实有些本事,高家世代为朝堂养马,其实并没有什么实权,说白了就是朝堂御用马夫,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身份,让高家一跃而起,成为山阳县的大户。
不过那些世袭的名门望族是瞧不上这样的人的,尤其是书香门第,对于高家子弟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鄙夷,毕竟高家只是一个马夫,有什么资格与他们这样的大户平起平坐。
然而高家却是有所不同,或者说是高家的这个大公子有所不同,高房善于交友,山阳县的名门望族中几乎都能看到这个高家大公子的身影,与那些靠送礼拉关系的愚蠢商户不同,高房总是给人一种谦谦公子的样子,虽然在别人眼中高家只是一个运气不错的暴发户,不过高房却常常以士子的身份与人结交。
高房端起酒盏,与曹远敬酒,“世恭兄,听闻近日小公子有恙,愚弟帮不上忙,实在是深感惭愧,不过世恭兄也要保重身子,莫要太过着急,小公子吉人自有天佑,不会有事的。”
高房语气平淡,便如同是相交许久的故友,世恭是曹远的字,整个山阳县能在这个字后面加一个“兄”的,可是为数不多,高房便是其中之一。
说起小公子的病,曹远又是不由得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才缓缓的说道:“云燕老弟,生死有命啊,实在是强求不得,有时候我还在想,这在人世间折腾一遭到底是为何,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可这生死之事,却是犹如天上的星辰,可望而不可求。”
曹远这几日为了小子的事情,着实是忧愁的不得了,在这山阳县什么事情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名头正盛的连得海还不是被自己下了大狱,这就是权利在手的滋味,可是便是如此,他却依旧没有法子能瞧好自己孩子的病。
或许是憋得久了,想与人倾述一番,一向硬朗的曹远忽然有些多愁善感起来,他几乎是有感而发,不时的叹了口气,“财富也好,权利也罢,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一旦重病缠身,与旁人也没有什么不同,这些日子我也在想,我们生来到底是在追逐什么?”
高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答不出,历史上多少文人哲士都这样问过,可是谁又有一个明确的答案,那些夫子都不曾明白,他又何德何能,况且他也没必要去回答,他知道,曹远只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心有所感,心中有些憋屈罢了,说出来也就不会当回事了。
高房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有资格听到这个曹主薄说这些话的人,正因为如此,他也很明白曹远此时正在想什么,于是他笑了笑,说道:“世恭兄,你多虑了,夫子都说了,未知生焉知死,天下医师那么多,小公子的病一定有法子的。”
高房又端起酒盏,与曹远相敬,他知道,今日的曹远有些借酒消愁的意思,以曹府的势力,什么事不是张口便来,可是小公子的病却迟迟不见好转,曹远自然是愁苦万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倒是在这方面展示的淋漓尽致。
说起医师,曹远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将酒盏重重的摆在食案上,声音又是凌厉了不少,“别提那群酒囊饭袋,一群没用的东西,真不知道这些太医监混吃等死的老匹夫有什么用,平日里一个比一个趾高气昂,真到了要他们出手的时候,半点用都没有,好不如趁早解散得了。”
曹远一说起医师来便没有好脾气,若不是还有一些理智,他或许将整个医坊的人都下了大狱,高房没料到曹主薄对于医坊的人有这么大的意见,他轻咳一声,笑了笑,敢这样道太医监不是的,怕是也只有眼前这个曹主薄了。
不过高房也是心下有些哑然,曹家的这个小公子到底是得了什么病,这么多医师都无可奈何,连得海被下了大狱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他与连医师也是有所相识,本来这才过来还想说说好话,卖一个人情,帮连得海求个情,现在看来,还是算了,看得出来,曹远对于山阳县的这些医师意见很大,他还是不要蹙其眉头了。
“世恭兄,小公子的病或许有个人能有法子,不知世恭兄可是知道此人?”高房想起一个人来,他觉得或许那个人真有法子瞧好这个病。
曹远正在为这件事挂心,听高房这样一说,立时问道:“不知云燕老弟所言何人,兄长已经将这山阳县大小医师请了个遍,却无半点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