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天明的一句“从长计议”算是将颜路嘴边的话都压回去了,瞧了眼坐在那里呲牙咧嘴的史天明,颜路终究是叹了口气,与朝堂的人打交道,总是那么累人,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偏偏要搞得这么麻烦。
本来可以一心一意的去辩证痘疮的事情,现在反倒要花精力与这些兵痞周旋,颜路活了一把年纪了,这样的事情见的多了,也只能暗叹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现在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史将军是在故意刁难他们,根本没有把这次辩证的事当回事,也不知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个史将军,一进村子便是这般待遇。
看着颜路不说话了,史天明笑了笑,然后抓起案上的一个酒壶,仰头喝了一小口,却是没有咽下去,在嘴里一阵“咕嘟、咕嘟”便扭头吐在一旁,全然不顾自己就住在大帐之中,连着好几下,这才慢慢的往嗓子里灌了一大口。
于公望是个固执的性子,说话自然也是直来直去,他哪里看得惯这个史将军这样态度,便一把将还要说话的颜路往后拽了拽,看着史天明说道:“刺史大人让你们过来是协助我们的,不是横加干涉,肆意捣乱的,史将军,还望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于公望才不管坐在这里的是将军还是百姓,该骂就骂,一句好话都不说,挺直了腰杆便叫嚷起来,“这次辩证事关天下苍生,史将军不帮忙也就罢了,这样说话是什么意思,你身为一城军将,可还记得什么是忠孝仁义,什么是礼义廉耻,为将者没有规矩,又如何上得了战场。”
于公望可谓是义愤填膺,将心中的不快一股脑的说了出来,颜路本来想拦一把的,却也迟了,他只能连连摇头,他们一行人刚到这里,便与驻守在这里的将军发生口角,日后可如何相处啊。
颜路不是不占成于公望的话,他在心底也是愤愤不平,不过有再多的不甘也不能这样当众说出来啊,他们不是在这里待一两日,日后许多事情都要依靠这个军将,如此一上门便得罪了,日后的路怕是难走了。
人情世故这样的事情,于公望总是处理的很干涩,这也是为何一把年纪了,除了自己这个挚友,没有什么可以说话的故交,颜路叹了口气,于老头这是把话给说绝了。
史天明坐在那里,看着于公望不怒反笑,他笑得很开心,似乎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甚至夸张的仰着脑袋,一时间大帐内笑声不断。
“史某人自幼便随军出征,如今戎马半生,竟然还要一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门外汉教我如何打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行了,实在是笑得我肚子疼,哈哈哈哈。”
史天明肆无忌惮的笑着,于公望的脸色却是愈发难看,颜路暗自摇头,遇上这样软硬不吃的兵痞,你和人家讲道理不是自讨没趣么,这种人什么仗势没有见过,岂会因为几句礼义廉耻便幡然醒悟,慈不掌兵岂是随便说说的儿戏?
于公望的固执着实是有些天真了。
“诸位,史某人不是不讲情面,更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可是事有缓急,当初来的时候,刺史大人将你们交到我手上了,我就要对你们在这里的安危负责,院子里的那些是什么人你们不清楚,史某人却是再明白不过,个个都是刀子上舔血的家伙,所以此事万不可操之过急,你们头一天来,可能还不知道情况,再待几日,便明白了。”
史天明此时反倒是谆谆善诱的说了起来,只是他那个大咧咧的性子着实不像是一个说教者,看一眼便知道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诸位,不是我史某人多事,确实是事关重大,史某人不敢掉以轻心,当然了,你们若是觉得史某人碍事,帮不上你们的忙,史某人便立时将院子的守卫调走,不再过问此事,诸位觉得意下如何?”
史天明终究是在战场厮杀这么多年,对付几个老医师实在是轻而易举,虽然说得心平气和,却是将两头的话都说尽了,让人没有选择的余地,若真是应了他的话,不再过问此事,到时候这些囚犯真的暴乱了,怕是真就安慰没有保障了。
可若是继续保持现状,便要按着他的规矩来,如此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辩证啊,尤其是于公望那些话已经得罪了这个史将军,他若是不松口,辩证的事便要无期限延期了。
与这个史将军比,大家终究是嫩了些,众人相互看了眼,只能是先行告退了,再这样僵持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反倒是让事情更加麻烦。
出了大帐,两位老医师皆是摇摇头,没想到这次辩证最大的困扰不是痘疮本身,反倒是官场的尔虞我诈,当真是世道不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