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囚犯手里的粥碗不经意的落在地上,打破了转瞬即逝的沉寂,无论是那些死囚,还是看守他们的士兵,都错愕的张大了嘴,继而便是倒吸一口凉气。
“小公子,你是说你要辩证痘疮?那个沾上了就要死人的痘疮?”
囚犯中有人又重复了一遍,确认一下大伙是不是听错了,见程野点点头,那些囚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回那些守卫没有阻拦,甚至他们也跟着往后退缩了几步,他们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大老远跑到这个村落里竟然是帮忙辩证痘疮的。
程野将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果然来的时候那个史天明什么也没有明说,大抵确实是没有当回事,程野一点儿也不意外,既然已经挑明了,不若便借着这个机会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个明明白白。
“痘疮之害,甚于防川,相比大伙也都清楚,从古至今,痘疮的危害只增不减,一旦有人染上了痘疮,便是一传十,十传百,不需数日,便是整个村落都要遭殃,现在咱们脚下的这片河下村,便被数月前的一场瘟疫毁于一旦,长千上万的人死于那场痘疮,小生不才,却也记得医师的职责,故而这次与青州城的两位老医师来到这里,便是要对痘疮的防治做一番辩证,不敢说功德无量,却也是名垂千古的美事,你们所有人都将千古留名。”
程野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连身后的两个老医师都有些热血沸腾了,不过眼前的场景却不容乐观,得知他们竟然是来辩证痘疮的,那些之前还满口答应的囚犯开始退缩了,若不是有麻绳互相串在一起,怕是早就跑得没影了。
“听说一旦染上了痘疮,便没得救了,而且会非常痛苦,一直到死的时候都要承受千刀万剐般的折磨,死后也是极为惨烈的。”
那些囚犯固然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无非是数月之后便要问斩了,生死之事其实也想的很清楚,所以程野的一顿美食着实让他们很是感激,临死前还能吃上几顿好的,也是很知足了。
不过眼下的情况却是又不同了,痘疮是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即便是没有亲眼见过,多半从小便听到这样那样的悲惨传闻,对于痘疮是打心底畏惧,尤其是生了痘疮的人只能在痛苦中慢慢死去,这可远比直接砍掉脑袋要难以接受的多。
这些囚犯畏惧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之外的痛苦,那些口口相传的骇人听闻的场景,顷刻间屠了整个村子的瘟疫,那是比任何屠刀都要可怕的存在,病痛的折磨早已深入人心,如跗骨之蛆一般,谈之色变。
“现在便砍了我吧,死就死了,我可不想临死前还要受这样的罪,你们是不是糊涂了,痘疮乃是恶鬼的牙齿,长在身上便是要吃人的,别人都躲着还来不及,哪有去招惹的啊。”
囚犯中有人很不情愿的说道,虽然说得义正言辞,却掩饰不住脸上的恐惧,他不住的摇摇头,哪怕是现在便砍了脑袋,也不愿与痘疮纠缠不清。
事情似乎是有些意外,程野苦笑一下,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话竟然带来了反效果,大伙都退却了,不光是囚犯,那些守着囚犯的士兵也是满脸的惊骇与恐惧,所不知职责所在,大抵也会溜之大吉,不过此时也是脸色煞白,再也顾不上闹脾气,竟然不经意间与众囚犯站在了一起。
谁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好端端的谁又愿意这样赴死,便是铁打的汉子也难免心生畏惧。
程野苦笑一下,无奈的瞧了颜路与于公望一眼,两个老医师也是暗自摇头,当初他们为了辩证的事情去专门拜访张神医,也是因为这个情况,常人听到痘疮便已经望而却步了,哪里会帮忙辩证。
便是这些已经犯下滔天大罪,深知命不久矣的囚犯也对痘疮满怀畏惧,何况是那些拼死拼活生存下去的常人,但凡是与痘疮有关的事情,大家都会下意识的退避三舍,要不然周围几个村落的幸存者也不会远走他乡了。
局面一下子僵住了,程野大可让人将这些囚犯按住,强行辩证,不过那是最坏的打算,且不说仁义道德的事情,若是没有主动配合,很可能对辩证造成大量的误差,他当然可以人为的改变这些误差,将整个结果掩饰的尽善尽美,可是那样也就没有意义了。
这是一件造福苍生的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更不能弄虚作假,便是他答应了,那两个老医师也不会认同。
程野终究是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地上打翻的粥碗端起来,舀了慢慢的一碗粥,放在地上,然后又一个挨着一个的将所有的粥碗都盛满了,他离得哪里近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