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中躺着那个叫张平的少年,见到史天明进来,挣扎的从地上爬起来,想要给将军行礼,史天明摆摆手,示意那个少年不要乱动,然后向一旁正在照顾他的一个士兵问道:“伤势如何?”
那士兵伸手将张平身上的布衾掀开,露出少年的后腰,只见少年身上的衣物已经撕开一个很大的口子,后腰上有一道明显的伤口,血迹便是从那里渗出来的,显然是坠马之后,刚好撞在埋在地下的那个尖锐岩石上,在后腰拉出一道伤口。
虽然只是意外所致,不过伤口依然很深,史天明皱了皱眉头,此时已经用布衾按在上面,不过依然有血水渗出来。
那一旁的士兵摇摇头,说道:“将军,伤口有些严重,便是止住了血,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染上疡症,一旦烂了,就没有法子了。”
这是数千年来部队都在面临的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疡症也就是伤口感染,受伤处的皮肉一旦烂掉,便只能听天由命了,任何人也没有办法。
在刀剑为主的冷兵器时代,战场上的大多数人都不是当场毙命,很多都是在流矢或短兵相接中受了伤,哪怕只是一些不致命的轻伤,用不了多久,伤情便会因为感染而开始溃烂,撑不过几日便一命呜呼了。
这是许多士兵的宿命,从战场上好不容易活下来之后,却死于疡症,只有一些运气较好的幸运儿能够侥幸活下来。
正因为此,很快一些将领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出征之前便会将军中携带的兵刃在粪坑中浸泡一遍,这样上了战场,只要让对方受了伤,即便没有立时杀死对方,也能有效的减少对方的有生力量。
所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在战场上是很常见的,即便是打了胜仗,往往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一将功成万骨枯才是最真实的景象。
至于许多影视作品中出现的用酒消毒的场景,更是痴人说梦了,且不说那个时代的酒精浓度与白水无异,而且酒是粮食资源,在军中可是稀缺物资,便是用来泡澡也救不了一条人命。
史天明从军半生,自然是清楚伤口一旦烂了是什么意思,他曾经目睹了数不尽的部下在疡症的痛苦中死去,对于这种事情实在是印象深刻,不光是他,军中的所有人几乎都明白一旦负伤,很可能再也站不起来的道理。
史天明叹了口气,他的部下即便是倒下了,也不该倒在这里,而是战死沙场,张平在军中年轻一辈中身手很好,是一个当将士的料,若真是死在这样的事情上,实在是太可惜了,那不该是他的宿命。
只是史天明也没有他法,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的张平,他的心绪有些发堵,向着一旁说道:“先处理吧。”
所谓的处理,无非是止血而已,至于如何避免疡症,他们毫无办法,自然是更不清楚疡症是如何发生的,史天明也曾询问过一些医师,有没有治愈疡症的办法,然而真若是有法子,天下也就不会有数不尽的士兵因此而死了,渐渐地史天明也明白了,也就不再问了。
军中的士兵一旦负了伤,通常都是自己想办法处理,一旁的那个士兵将张平的衣物顺着口子完全撕开,然后用布衾将他的伤口按了按,尽量将血压住,接着又从身边端过来一个火盆,抓起一把碳灰,抬头看着张平,有些不忍的说道:“兄弟,忍着点。”
张平偏头看了眼,努力点点头,道了声,“没事,来吧。”
那人将手中的碳灰一把扣在少年的伤口处,与血水混在一起,就像是和泥一般,然后再次用布衾按在上面,虽然不一定管用,不过这是经历生死的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式。
在碳灰的刺激下,伤口的疼痛越发明显,张平感觉自己的整个后背都在打颤,他强忍着后腰上的疼痛,咬紧牙关,不过在那人的手按下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围在外面的许多士兵都听到了,也是不忍的回过头去,即便是见的多了,这种事依旧很难习以为常。
史天明看着强忍疼痛的张平,眼中也是有些不忍,不过还是嚷了一声:“吼什么吼,若是还想做本将军的兵,便给老子忍住了,再这样呲牙咧嘴的叫出声,便给老子滚回家去,老子这里不收怂货。”
史天明的一句话,那人竟然真的不再出声了,他将脑袋埋在身下,虽然看不到,不过也能猜想到身下的脸庞是怎样一个倔强与不屈的表情,尽管那个表情一定很难看。
史天明并非是铁石心肠,他只是觉得既然是兵,便要有个兵的样子,便是死也不能服软,面对敌人如此,面对伤痛也是如此,既然跟了他,他便有义务教育好他们,他史天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