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县城外起了一场大火,大火整整烧了一夜,将周围的草木烧了个精光,谁也不知道那场大火是如何发生的,毕竟天干物燥,这样的山火也并不少见,好在等到周围的村民赶来将这场山火扑灭之后,并未发现人员伤亡,不过义庄中的那些无名尸体,都被烧得干干净净。
谁也没有注意到,夜幕下,两个漆黑的人影相互搀扶着,往山下走去,而他们恰恰是从那场大火中死里逃生。
程野身上只剩下一件破烂的亵衣,浑身都是烟火味,正架着身旁老者的胳膊,急匆匆的往前走,两人的步伐并不快,老者还时不时地咳嗽一下,气息有些紊乱。
“邱大人,你再坚持一下,就要到了。”程野看了眼被自己搀扶着的邱子仲,浑身上下也是破烂不堪,束发已经散开,身上的烟火气更重,最为惹眼的还是右边耷拉在那里的胳膊,已经看不出模样了。
邱子仲拼着废掉这条胳膊的代价,在头顶的木梁塌陷前,硬是从木屋中撞出一条生路,这才险而又险的逃出生天,程野架着邱子仲一路急行,王越的车就停在山脚下,上了车进了城,就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王越瞧见山上的火光之时,已经往山上狂奔而来,刚好与程野碰了面,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二人将邱子仲抬上车,一路直奔山阳县城。
此时天色尚早,城门未开,好在邱子仲还能说话,几番言语便进了城,程野不假思索,直接让王越将车子驶向太平布坊。
马河睡眼惺忪的见到如此模样的程野,着实是吓了一跳,再瞧瞧身边已经虚弱不堪的邱子仲,更是大吃一惊,程野抬着邱子仲上了二楼,钻进最近的厢房,让王越把手在门口,马河小心翼翼的在大门外探探头,见没有什么异样,这才轻轻的将大门关好,插上门栓。
程野此时顾不上别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帮邱子仲稳定伤情,邱子仲的烧伤面积不大,大都是星星点点的灼伤,不过右边的那条手臂却是伤情严重,再加上邱大人年纪大了,一番折腾,已经是奄奄一息,全凭意志才撑到这里。
程野检查过了,邱子仲并没有吸入过多烟尘,导致呼吸道灼伤,这让他松了口气,从马河那里要了一把铰刀,程野开始帮忙邱子仲清理伤口。
邱子仲的烧伤主要集中在右臂,此时衣物已经和皮肉粘连在一起,切忌直接撕扯,以免造成二次损伤,只能用铰刀将衣物一点点的剪开,再行处理。至于身上的水疱更不可随意挤压撕破,更不可胡乱涂抹毫无依据的伤药,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感染。
烧伤的处理比较麻烦,而且患者往往也是极为痛苦,即便是日后康复了,也会或多或少的留下一些后遗症,程野叹了口气,条件有限,只能尽力而为了。
为了减少邱子仲的痛楚,程野使用了吗啡为邱子仲镇痛,同时,这一措施也是必不可少的,烧伤患者的局部疼痛会非常剧烈,这种疼痛所致的神经内分泌影响多为交感兴奋,会导致各种体液升高,同时对血压、心率造成影响,眼中时会引起休克。
不光如此,疼痛引起的应激反应还是严重的消耗机体的各项功能,导致机体衰竭,除此之外,还有心血管病变、免疫系统变化,以及酸碱平衡等等,这些可不是忍忍就能过去的。
手术之前让烧伤患者尽量平和,是手术顺利进行的关键,程野用氯胺酮为邱子仲采用臂丛神经阻滞麻醉,然后进行清创术和切痂术,及时有效的清除烧伤焦痂及痂皮,然后用植皮的方法覆盖创面,是防止烧伤毒血症和烧伤败血症有效的方法。
在此期间,还要及时有效的选用抗生素,用以防止感染。
就这样,邱子仲悄无声息的在太平布坊中住了半个月,期间已经通过书信与家人进行了简单的交代,当然,并没有细说自己被烧伤的事情,只是道明自己有事外出,望家人不要挂心。
太平布坊每日照常营业,除了马河一人之外,布坊中并无其他人知晓二楼的雅间中还躺着一位城中的二把手,程野每日出门半日,留在布坊中半日,就当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半个月的时日,已经与太医监达成共识,种痘坊也渐渐成型。
半月前的山火已经无人再提起,那场忽如其来的火灾就像是落入水中的鞋子,已经渐渐被人们淡忘,偶尔说起时也是出现在酒肆的那些混人口中,大多是山鬼作祟之类的传闻,为那场烟火增加一些传奇色彩。
山阳县依旧处在戒备状态,不过比之前松弛了不少,已然不像之前那样严查,东西市也恢复了往日的生息,一切都显得那样平静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