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子仲穿了一身白衣,头上还缠了一条白色布带,这是在披麻戴孝啊,程野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拱拱手,“邱大人,小生来迟一步,让大人久等了。”
虽然邱子仲已经辞官不做,不过程野还是习惯性的喊他“邱大人”,或许在程野看来,邱子仲辞没辞这个官并不重要,他的所作所为确实当得起一声“大人”。
邱子仲似乎是在赌气,只是随意拱了拱手,见到程野也不说话,只是闷哼了一声,程野不由得又是笑了下,这个邱大人何时变得这样小孩子脾气了。
程野也不多说什么,亲自取了茶碗,沏了茶,算是给让邱子仲等了这么长时间赔不是了,程野大抵也能猜到邱子仲是为何而来,山阳县背腹受敌这样大的事情,邱子仲若是还能安然无恙的坐在家中,便不是昔日那个刚正不阿的邱大人了。
不过既然邱子仲不说话,他也干脆闭口不言,两个人便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坐在案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邱子仲终究是忍不了了,忽的一巴掌拍在案上,道了声:“程医师,你这是要陷山阳县于不忠不孝的地步啊,山阳县自古便与世无争,岂能担上这样罪名,实在是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啊。”
邱子仲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同时又有些怒其不争,似乎对于眼前的程野感到惋惜,他本来不想再参乎为政者的这些闲事的,既然程野已经掌管了山阳县,只要百姓们安居乐业,他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了,然而此事事关山阳县百年名声,岂能置之不理?
程野很理解邱子仲这样的人,那是将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便是在朝堂之上,也敢与天子一辨真伪,若非如此,昔日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便将那尸位素餐的员吏先斩后奏,然而他们也是天子制度的最高拥护者,有违纲常的事情,宁死也不会做。
在邱子仲看来,程野现在的所作所为无异于造反,一旦真的这样做了,将势必与朝堂对立,与天下为敌,生死是小,家国为大,一朝天子一朝臣,既为臣子,便不能辜负了江山社稷。
程野并不认同这样的愚忠,更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封建礼数,纲常之说本就是愚弄百姓的政治手段,他身为一个穿越者,哪里还能听之任之,更何况现在也不是他在找朝堂的麻烦,而是有人在找他的麻烦。
山阳县生死存亡之刻,难道还要束手就擒?
程野不想与邱子仲争辩这件事,邱大人有邱大人的看法,他有他的主张,既然如此,又何必争论不休,他不是求全责备之人,也做不出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事情。
“邱大人,有话好好说,你穿着这身行头是要做什么?”程野没有去接邱子仲的话,而是看着邱子仲的那身打扮,摇摇头,邱大人一把年纪了,还是这般意气用事。
邱子仲又是哼了一声,两眼一竖,扒拉开程野伸过来的手,不让任何人去触碰这身行头,直言道:“这是老夫给自己穿的,也是给整个山阳县穿的,名之不存,活着与行尸走肉有何分别?程医师,便当老夫已经身死魂亡,这身孝衣便是老夫的决心。”
程野巴巴嘴,邱子仲竟然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这是真的要将自己陷入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地步,他一个人倒是颇为清高的作壁上观,自己忙里忙外,到头来还赶不上人家几句大仁大义的话,这个时代的文人啊,当真是有些难缠。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邱子仲不是流氓,恰恰相反,他确实是一个忠孝仁义之人,也确实值得敬重,不过程野可不认为凡事都要兼听兼信,他有他的立场,自己有自己的主张。
程野不会因为邱子仲暗含讥讽的几句话便心生怨恨,反倒是更加敬佩在这个时候还能坚持自己立场的人,不用邱子仲多说什么,程野也很清楚这个老县丞的观点,不过有一件事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回避。
“邱大人,世人都在逐名逐利,却不知人都死了,要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有什么用,小生便是再不济,也不能置山阳县数万百姓的性命与不顾啊,城外之人虎视眈眈,小生焉能置之不理?”
这是眼下客观存在的事情,不是几句仁义廉耻便能化干戈为玉帛的,天下之人若真在乎这些仁义道德,也就不会有如今这样的乱世了。
邱子仲却是摇摇头,叹了口气,他自然也是知道眼下的局势,于是淡淡的说道:“老夫愿意之身前往城外来军营帐,将整件事里里外外都说个明白,便是有什么误会,老夫愿意以这条老命,换与山阳县的太平。”
程野怔了一下,他瞧见邱子仲掸了掸身上的那身孝衣,正如他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