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节用眼角余光后望。
许敬宗向这边瞩目。
郝处俊看向他面色不善。
武媚娘扶着气喘急促的李治坐下,向苏大为道:“阿弥有何见地?”
“陛下方才的要求,希望速速出兵,最好是半月出兵,就兵马调动来说,有难度。”
见李治目光变冷,苏大为接着道:“但有办法可以克服。”
“什么办法?”
“陛下所虑者,是如今云集长安的各国使节,若吐蕃吞并吐谷浑之事传开,大损国威,所以要立即反应,派大军出征,以定那些蕃属和酋长之心。
若为此,其实派一支偏师出长安,做样子即可。
甚至可以多派兵马,出城后虚打旗号,入夜后悄然回城。
这样,既安定人心,又不会令大军仓促起行。
其后兵部可以制订军略,做好万全准备,再派真正大军出击。”
“以一支偏军,虚张声势?”
武媚娘看了一眼李治。
见到皇帝陛下眉头皱起,手指在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推演利弊。
萧嗣业拱手道:“陛下,苏大为此计可行,半月之期府兵连粮草无法保障,以臣之见,至少需要三个月时间。”
郝处俊在一旁道:“但此计可以瞒一时,却无法瞒太久,若是迟迟没有唐军与吐蕃交战的消息,只怕终究会散了人心。”
苏大为立刻道:“可以把虚做实,派一支偏军先去增援,巩固吐谷浑至大唐边境一线的防御,同时刺探敌情,收集情报,甚至可以使间,用各种手段去迟滞吐蕃对吐谷浑的占领,为后续大军到来做准备。
同时吐蕃也必然防备着我们的报复,短时间内,他们能保持警惕,但若稍长一点,必然会放松,反而容易露出破绽。”
说着,看向郝处俊道:“至于说外蕃属国的心,他们的酋长和使节现在长安,看到大军出征,便够了,等消息一来一回,后续大军,估计已经到达吐谷浑,与吐蕃开战了。”
李积一直拈须思索,没有表态。
直到此刻,他才微微颔首道:“陛下,依老臣之见,此计可行。”
坐在椅中沉默的李治,深深看了李积一眼。
他是怒。
怒的是即将出行泰山封禅,即被吐蕃此举悍然打脸。
怒的是吐蕃公然挑衅天可汗和宗主国的威严。
更怒的是,吐蕃对他的欺骗。
之前,针对吐蕃对吐谷浑的侵吞,李治以天可汗的身份,向吐蕃赞普去信,要求吐蕃退兵。
大唐与吐蕃既有姻亲关系,同样也是宗主国。
否则当年王玄策也不可能向吐蕃借兵,灭掉中天竺。
而吐蕃的回信,也极尽谦卑,说只是惩戒吐谷浑王对吐蕃的挑衅。
并派出大量使者,携带重宝美色,在朝中游说。
如今来看,这全是吐蕃人的缓兵之计。
怒归怒。
但李治是成熟的帝王,不会因怒而兴兵。
是实实在在被吐蕃碰到了底线。
想要毕其攻于一役。
想要一战,能如昔年太宗朝的松州之战一样,换来数十年的边境安宁。
无数念头,自李治脑中闪过。
他微微点头:“就依苏大为此计,三日后,先派一支偏师出长安,可多立旗号,多造声势……”
说完,他侧脸与武媚娘小声说了几句,转过头来又道:“此偏师,便以苏大为为主将。”
这话一出来,苏大为的脸色一黑。
这特么,谁提出,谁干活吗?
自己和小苏才是新婚,这就被李治给派出去了。
心里虽苦,但也只能硬起头皮抱拳领命。
皇帝金口玉言,李治这话出来,哪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还好,李治又加了一句:“朕也知你才大婚,派你出去,实在无奈,朕左思右想,能以偏军,刺探敌情,分化敌人者,舍你苏大为还有何人。”
停了一停,李治提高音量道:“苏大为献计有功,着,赐明光甲一领,出城之日,披甲挂彩,耀武夸功。”
……
直到天色入夜,苏大为才拖着缓慢的脚步,回到自家宅子。
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件罩着红布的衣甲。
被数名太监和宫中千牛卫,带着羡慕的眼光,一齐送到苏大为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