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谶言从哪里来的?”
“刚才你念的诗,是谁告诉你的?”
无人回答。
这些问题,或许会成为盘绕在苏大为心中永远的迷。
“他死了?”
王敬直不知何时出现,就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着。
看到王方翼躺在苏大为脚旁,他似乎并没怎么惊讶,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局外人。
苏大为脸色透着难看,看向他:“他在你这里这么久,你都不知道他身上藏着毒?”
王敬直眼里透着奇怪之色:“你跟他面对面,他都能死,我又凭什么阻止?”
这话的意思,他知道王方翼身上带着毒,有求死之意。
但他不想阻止。
“人至少……至少不能……”
“他想死,你为什么要强迫他不死?”
王敬直冷冷道:“一个人总有决定自己生死的自由。”
苏大为一时哑然。
这话听着好有道理。
但又觉得好几巴蛋疼。
更像是歪理。
好吧,王敬直也不是个正常人,一身厌世之心。
他自己不去求死就不错了,指望他能像个正常一样,去劝说王方翼,阻止王方翼寻死,也不太可能。
苏大为摇头,心中充满懊悔。
这次是自己反应慢了,没想到王方翼居然会一心求死。
他抬头,目光看向院墙处。
只见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个太监。
一个看上去年轻,实际年岁绝对不轻的太监,在院墙上出现,向着苏大为平静的拱了拱手。
下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入到院中。
再一闪,出现在王方翼的尸身旁。
缇骑。
保护李唐皇室,更准确说,是保护皇帝和太子的异人。
钦天监,现在叫秘阁,那是明面上的观天象,定历法,镇压大唐气运,以及对付诡异的机构。
而在看不见的地方,缇骑方才是李唐皇帝,可以无惧异人和诡异,能稳坐人皇位置的底气。
眼前的这名太监,苏大为不知姓名,却知道他是李弘身边之人。
“王方翼自尽了。”
苏大为压住心中的情绪,以尽量平静的语气道:“他没供出幕后之人,那些陇右兵,只是被人利用。”
“开国伯费心了,老奴方才听清了,自会据实禀报。”
太监将手一招,掌心若有吸力,将王方翼一把提在手里。
数百斤的重量,在他手里,轻松得像是一根稻草。
再次向苏大为点点头后,太监提着王方翼闪身出去。
回去复命了。
苏大为的任务,到此结束。
虽然没弄清幕后之人,但至少问出了魏三郎的话,还有方才王方翼的话做证。
部份交代了李弘所托之事。
而且也洗去了自己的嫌疑。
当然,就算他真的嫌疑很大,以武媚娘和李治对他的宠信,也是绝不会相信的。
他是武媚娘的人,更是李治放心留给李弘的辅臣。
这种前途远大之人,岂会自断前程?
哪怕得了二十年脑血栓加帕金森,脑子再进水,都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不过也不是全无意义。
至少这些证据足以堵住右相和言官们的嘴。
“敬直,我忽然觉得好累。”
苏大为站起身,回头看一眼小院。
方才,王方翼就是站在这里,凝视着院中的枯枝和院外的夕阳。
很难想像,一个人究竟是到了何种绝望,才有一心想死。
在生命最后,王方翼在想些什么?
这些问题都无解。
苏大为感觉的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这些情绪在心底啃噬着内心。
来自心灵的疲惫。
“人活着本就累。”
王敬直语气里,突然透出一丝艳羡:“若是死了,或许才是解脱。”
“敬直,你还是好好活着吧,长安若少了你,我会觉得少了一份乐趣。”
苏大为苦笑着道。
若是王敬直真的想死,他自然也无法阻止,但又不希望王敬直和王方翼一样,突然哪天,从自己圈子里永远消失。
王敬直看了看他,居然很是认真的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