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起势的,是都察寺,此次回来,我料他一定会想重新掌控都察寺。所以都察寺,将会成为棋局中的‘劫眼’。”
“劫眼?”
张果仰头望向窗外,袖中手指时聚时合,似在推演。
“劫眼既是他的,也是你的。”
“我既拿住他的徒弟,这棋便已占据了先机。何况苏大为居然胆大妄为,从死牢中救出那魏破延……只要让圣人知道苏大为对都察寺有所图,以圣人之心,呵呵……那时就是机会。”
“所以今夜一定要拿到口供。”
“过了今夜,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将所有的证据呈上,圣人必定大为震怒。失去圣心的苏大为,将会失去翻盘的机会。”
……
“师兄,我们佛门中人,不应该参与朝廷之争。”
大雁塔中,明崇俨手抚着墙上壁龛上的佛像,脸上流露出痛惜之色。
他想起玄奘法师。
想起当年与行者、贺兰敏之,还有苏大为等人,在法师前听经的日子。
那时的时光,多么祥和。
虽然当时自己年幼,但却没有眼下这么多痛苦。
可惜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反了。
“法师不在了。”
悟净双手合什,脸上的悲色更浓。
“法师不在了。”
明崇俨也同样道。
两人虽然说的是同一句话,但意义却大不相同。
“法师不在了,有谁还能带领我们?有谁能承我沙门衣钵,我们这些修行者,又该往何处去?”
悟净双手抚在脖颈上的赤色念珠,轻轻拨动。
他嘴唇微动,似念经文。
停了一停,双手停在念珠上,继续道:“若是辩机还在,他或可带领我们,但如今他不在了,译经已经到了尽头,我门中人,都不知该往何处去。”
“正因为法师不在,你们更要刻苦磨励,不断修行精进,直到开悟智慧般若。”
明崇俨收回抚摸佛像的手,向着悟净道:“何苦染红尘是非。”
“敢问如何精进,如何开悟?”
“这……”
悟净的话,一下子将明崇俨问住。
他虽自小智慧,与佛家也有相当的缘份,但他和苏大为一样,本身却又不是沙门中人。
至多算是有缘,他的修行,却又兼了巫道两门,比较驳杂。
所以被悟净问及佛门修行次弟,如何直指本性,开悟般若,这算是难为他了。
道理人人都懂。
搬出佛经来也是可以的。
但那是前人的智慧,不是自己的开悟。
摘用书上的话,如何能说服悟净?
何况悟净才是沙门门徒。
要辩经,只怕还在明崇俨之上。
“崇俨师弟,你可知佛法从何而来?”悟净向明崇俨平静问。
“从天竺而来?”
明崇俨有些不确定。
“呵呵,他从人心而来。”
悟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明崇俨的心。
“因人间痛苦,爱恨纠缠,所以佛陀以无上智慧,顿悟因果,创立沙门,以传正法,为的是直指人心,了却心苦,知无常业力,得无上大自在。”
悟净双手合什,这一刻,他背后银色月光大盛。
照得他脸庞一轮明廓。
下颔赤色卷须根根纤毫毕现。
这位胡僧,如浴佛光,宝相庄严道:“佛法既从人心来,便要往人心去,既从世间来,便要入世间修行,这滚滚浊世,正是我辈修行道场。
法师不在了,我们不清楚前路,但我清楚,须得入世,才能得解脱之法。
唯有直面痛苦,才能解决痛苦。”
这番话,如暮鼓晨钟般,在明崇俨耳中敲响。
明崇俨神情微变,双手合什道:“多谢师兄开示。”
月光微斜。
大雁塔的影子投在大慈恩寺内,如定海神针般。
一个声音自幽暗中响起。
“明崇俨走了?”
“走了。”
“他究竟是为何而来?”
“也许是为他自己,也许是为我等,也许……是为武后。”
“不是为那苏大为便好。”
停了一停,悟能的声音又道:“苏大为的手下颇有能人,我们这次出手,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