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往日旧事,李治终于笑了。
“这么说,倒也是,阿弥的性子从前便刚直,不知变通,好吧,朕也不和他一般计较了。”
……
“当年阿弥为一个叫牛二的泼皮欺辱柳娘子,便偷偷将那泼皮杀了……这样想来,这么多年,他这性子还真没变过。”
公署里,刚刚在大理寺入职的狄仁杰长叹一声,低头看看面前的案情卷宗,感觉有些为难。
这白马寺,把状纸从洛阳令一直转到大理寺来了。
这若是按律办理,岂不是要判个斩立决?
狄仁杰看着眼前的卷宗,轻轻抖了抖,眼中闪过一抹思索。
自己才来大理寺任少卿,就有人将白马寺的案子放到自己的案头,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又或是有人想要把棘手的事扔给自己?
目光扫过公署里,每一位署吏都忙碌着各自的事,看不出异样来。
他把视线重新投到眼前的卷宗上,知道今日朝堂上,为了苏大为的事,又掀起百官的弹劾。
所针对的自然就是苏大为杀白马寺僧人一案。
不过早朝的时候,李治并未表态。
未表态,也是一种态度。
想到这里,狄仁杰提起笔,在卷宗上匆匆写就几笔,转呈左相。
对不起了阎大人,这皮球还是得踢到你那里。
这种案子,委实难决。
也超出了大理寺所能断的范围。
毕竟,无论与私与公,最终都要看李治的意思。
毛笔还没放下,却突然发觉热闹的大理寺公署,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
抬头看去,发现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正是一身官袍的苏大为。
他的身形高大,穿着兵部尚书的官身,自有一种雄浑的气度。
仿佛一座山岳一般。
只是站在那里,整个大理寺的公署官吏,全都安静下来。
无数目光集在苏大为身上,众人一时忘记了说话。
“阿弥你怎么来了?”
狄仁杰先是说了一句,拍了拍自己宽大了许多的腰围,突然醒悟过来,把面前的卷宗合上。
按唐律,无关人等不得接触案情卷宗,何况还是当事人。
这不是他不近人情,而是律法如此。
狄仁杰虽重友情,但更守唐律。
“我来找你的,大兄。”
“找我?”
狄仁杰眉头一皱:“白马寺的案子要按律按流程走,我这里也定不下,我准备交给左相去定夺。”
交给左相,实际上就是交给陛下。
这皮球大家踢来踢去,显然是没人愿意背锅。
洛阳令、刑部、大理寺,谁也背不起。
“不是这件事……”
苏大为摆手道:“我想问问过几日佛道两门法会的事。”
“你问这个?”
狄仁杰大感诧异。
他才来大理寺不久,但也听到了一些传闻。
大理寺接触三教九流众多,许多事,就算不想听,也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陛下下过旨,再过数日,由佛道两门各选高僧高道,在紫微城前的广场辩法,决定高下。”
浓黑的眉头微皱,狄仁杰伸手抚着自己的短须:“阿弥,你问这个做甚?”
他其实很想问,你现在不是低调在家,等白马寺的风头过去吗?
如何又跑大理寺来了。
仿佛看出狄仁杰的疑惑,苏大为道:“这事与我有点关系,对了……”
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转头看去。
只见一身材高壮的中年官员,身穿大理寺官袍,腰缠玉带,在十数名差役的陪同下,向着这边匆匆走来。
来者是大理寺寺卿郝绍常。
自李思文调往刑部后,这几年大理寺也几经换血。
如今新晋的乃是永徽年间的进士郝绍常。
此人是寒门出身,与长安各世家高门,并无交情。
一直以来以断案严厉着称,深得李治信任。
“郝寺卿。”
人还未至,苏大为主动向对方抱拳打招呼。
按理说,大唐是三省六部十寺制度,苏大为的兵部,地位还在大理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