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给我的感觉太不真实,因为我又一次醒了过来。
剪玉没有趁我昏倒时彻底做个了结,对这个在一起生活过十四年的人,我到底真正了解多少?
时已至夜,看来我在地上躺了挺久,可依旧是身心俱疲,而且全身酸疼,肚子也饿,连支着坐起来都颇为不易。
但我还是得赶回去,因为忧心剪秋。
那天,我被眼前变故激得理智尽失,正与剪玉厮斗,突然听见一声尖叫,分神之际,被剪玉逮着机会逃了。让我放弃追击的,是昏倒在不远处的剪秋。
至今我都不知道一直待在镇子里,从不会跟我们进山的剪秋为什么会在那里,但无论如何,我不能抛下她不顾。那惨烈的一幕,我仅是回想就难受不已,何况当时亲眼目睹的她呢?倒在血泊里的路嵩他们,如发狂野兽一般的我,还有剪玉......奇怪,为什么想不起剪玉的表情?
罢了,我艰难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往归林镇方向挪着。那天剪秋昏倒以后,醒来一直痴痴傻傻的,不说话,不吃东西,只发愣,像丢了魂,直到失忆才恢复。可现在饕餮被封印,剪玉确实也和我一样变了回来,那么他许的愿应该失效了,剪秋会记起那一幕,她如何能承受?
因为身体的缘故,两三里路我走了一夜,到天光破晓时,才看见路之尽处的归林镇。
如其名所示,归林镇周围山林环绕,听高铁匠说,在江湖上,归林也有归隐之意。
“说不定送你来这儿的人,就是希望你能远离外面那些是非。”谈到这个时,他是如此对我说的。
我们六个,只有路嵩原本就是镇子上的人。他爹娘早逝,无以为生,所以卖了微薄的家产,搬进那间破庙里住。后来,我和向云,迢川,全是尚在襁褓便被人送到这儿,或者说是扔在这儿。于是镇子里最德高望重的四爷爷提出,将我们一起交给路嵩照顾,平日里大家给我们凑点钱接,也算是找个由头接济一下路嵩。
再往后,“家”里又多了剪玉和剪秋,不过他们是自己来的,五岁的剪玉带着两岁的妹妹剪秋,据说走了很远才找到这样一个愿意收留他们的地方。
我摇摇头,深吸进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只能徒增伤悲。
天色尚早,镇子里还没开始热闹,但街上人也不少了。遇见的都和我打着招呼,熟悉一点看我这样,还会关心两句,我只能搪塞过去。
镇子里的人全认识我,看来饕餮的力量已经消失无疑,这使我更加担心剪秋。
好容易到了“家”,我犹豫片刻,没鼓起勇气叫剪秋的名字。推开门,院子里新晒着野菜,那股熟悉的清香味让我不禁鼻子一酸。屋檐下的柴还没用完,那堆柴以前是给六个人用的,后来两个人用,再后来只有一个人用。
我慢慢地走进去,每一步都很轻,仿佛是害怕惊扰什么。
然而我什么也不能惊扰,因为一切都已经破碎。
剪秋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握着一把匕首,那是当初高铁匠用给我们打刀的余料打出来送给她的。现在那把匕首插在她胸口上,衣服上染满了刺眼的鲜红。
但她脸上没有痛苦,只有如释重负的表情,和那个女孩子答应她许愿时。
我回到山上,垒起了第四座墓。
剪秋是自己动的手,但账我得算到剪玉头上。也许余生我都会用在找他报仇这件事上,否则我没勇气活,更不甘心死。
镇子里的人已经起疑,我没办法再回去,也不愿再回去,他们的恩情只能来世再还。
没办法,我们就是这样卑微的人,卑微到一辈子不过一个小心愿,却终是一场空。
在埋葬“家人”的地方不远,有一个灌木掩住入口的山洞。我拨开灌木,点了火把走进去。
里面地方不大,还不及我们那个破庙的一半,但这儿放的六个布袋子,十个破庙都抵不上。
“这是迢川去找玖宫岭的盘缠。”
“这是向云要娶那姑娘的聘礼。”
“最小这个是路嵩的,他只想要一口漂亮点的刀,再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剪秋的最大,她希望我们可以住进大一点的房子里。”
令我有些意外的是,剪玉那份也还在,没有被他拿走。
至于我那份,原本打算去买只鹰。听迢川说,传闻里玖宫岭的侠岚们就是用最好的,名为海东青的鹰作信使。
“以后等我们分开,各自在世间遨游,就让我的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