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光族,拆东墙补西墙,借债养生,养活生命的养生。
更让外公外婆感到心寒的是,他还常年酗酒,每顿饭无酒不欢,最爱扭着一群酒肉朋友四处鬼混。至今为止,带回家去过好几个女人,却每一个都待不长久,年龄大了,成家更是个问题。
唯一顺心一些的那个女儿,也就是方以北的妈妈,原本安稳和睦的家庭,也因为离婚,彻底毁了。
那段时间,六十几岁的外婆常常愁眉苦脸,叫唤着前世造了什么孽,老天爷要来惩罚他们。外公叼着烟嘴一吸一吐,一脸平淡:活也活够了,连死都不怕,还怕个什么。
眼见外公生了病,大儿子真的不管不问,小儿子拿不出钱,方以北的妈妈又刚离了婚,糟心事多了去了。
“外婆,那你也别做这个呀,这太辛苦了。”
“不辛苦啊,你看这地上垃圾又不多,很轻松的!对了小北,你怎么在这儿啊?”
“噢,我是,和同学来城里玩。”
外婆听了,连忙左顾右盼,把声音压得低低的:“那你同学呢,外婆没给你丢人吧?”
“没有,怎么会。来外婆,我这儿有两个吃不完的包子……”方以北故作轻松,笑着拿出已经有些冰凉的包子,递给外婆。
“外婆刚吃过了……”
“外婆,你就快吃吧,别浪费了。”
“那我们一人吃一个。”
“我好饱,吃不下了!”
“吃不下也要吃,外婆吃不了这么多……”
吃着吃着,外婆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其实你外公先走了好,他不会做饭,要是我死在他前面,就没人照顾他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方以北慌乱转头,一行清泪滑落,咸的。
之后的好几天,方以北都一大早出了门,在街道的另一边清理垃圾。可就算这样,街道还是怎么扫也扫不干净,外婆终日劳碌,却只有一点绵薄的收入,根本负担不起外公的药费。
于是,方以北决定要去找一份工作了。问遍各个工厂、超市、门店,他在一家工资最高,上班时间最长的火锅店里,当起了服务员。
从早上七点到晚上九点,方以北的工作包括摆台、擦桌子、调配料、端盘子、服务客人,有时忙不过来还要兼顾洗碗。第一天下来,他就被累瘫了,浑身酸痛,双手发麻,双脚发肿。
而他的同班同学苗初七,竟然也在这个火锅店里做服务员。但平时在班上,方以北总是窝在最后一排,臭着脸不爱搭理人,而苗初七也是性格孤僻,在班里只有叶麦一个朋友。
两人就算同班了三年,也并不算熟悉,可能他们还是因为叶麦,才有了一点儿交集。
打了招呼,苗初七还是一如既往冷着脸,方以北看了她裤腿上的补丁,和那双不像是女孩的手,他没有开口问她为什么会在这儿打工。
阴雨天的午后,冷风习习,火锅店门前排起了长队,服务员像个陀螺一样忙个不停。
送走一桌客人后,已经适应了的方以北动作迅速,刚擦干净桌子,又赶紧端起了锅底,一转过身来,眼前突然冒出一个人影,和他直直地撞了个照面。好在他反应灵敏,连忙后退几步,手稳稳地端住了装满了红油的锅,不过两人的衣服前胸、袖口和鞋尖上,还是撒落了不少油渍。
“哎哟我去,你干嘛呢!你看我这好好的衣服……”
方以北顿时慌乱不已,他放下锅底正要开口道歉,抬眼一看,发现那人居然是冉一丘。
“冉一丘?”
“啊,怎么会是你……”冉一丘一脸愤怒,正欲发火,见那个慌手慌脚的服务员竟然是方以北,只好作罢。
“小问题,洗一洗就好了。对了,方以北,你怎么会在这儿呢?”冉一丘身后的宋谷扯起他的衣服看了一眼,接着朝方以北笑道。
“我在,打工呢。你们坐吧,我去给你拿点纸巾,看能不能擦干净……”
“哎呀不用了,没事儿。我叫服务员拿给我……服务员?”
方以北耸耸肩膀,有些无奈:“我就是服务员,我拿吧。”
“你看你,说的什么话……”
这时苗初七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盒湿纸巾:“给,不用去了。”
“哎,这不是,那个……”
“苗初七。”
“对对对,苗初七,你也来吃火锅啊,一起呀!”
“我也是,服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