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北扑上前去,轻摇着外公的身子,大叫了两声没有反应,更加慌了神。他转头去询问一旁惊慌失措的外婆,发生了什么事,外婆见到方以北,像是看到救星似的,抓着他的双臂神情悲痛,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急促的声音:“你外公应该是突然犯病晕了过去,还有脉搏,但是意识很模糊,情况危急,要赶紧送医院!”
方以北扭头一看,说话的人就是之前外婆提到的那个乐乐,他赶紧重重点了个头,弯腰拉起床上的外公,架到背上后就要冲出门去。
乐乐拦在面前,拉开他的外套口袋,塞了一把钱进去,方以北张口正要说话,乐乐就打断了他。
“别说了,这是大家一起凑的钱,抓紧时间……”
“好!”
乐乐跟在方以北身后,也往山腰那条公路跑去。
“我让大家赶紧打电话通知你舅舅他们了,怕你应付不来。”
“好,谢谢你……对了,我刚刚坐的那辆车应该还没走远,你拿下我口袋里的手机,我留了司机的电话……”
十来分钟后,他们在镇上的医院下了车,背着外公飞速跑进医院。
把外公推进抢救室后,方以北和乐乐挂号、缴费、签单子,忙了好一阵子才跑回抢救室门口,刚好看到外公被推了出来,脸色也恢复不少了。
医生摘下口罩,见门前只有两个十八九岁的孩子,便疑惑地开口问道:“家属呢?怎么就你们两个?”
方以北连忙上前问道:“就我们两个。医生,我外公怎么样了?”
乐乐补了一句:“通知了,大人马上赶过来了。”
“那行,病人这是常发性病理反应,应该是之前进行了未完全治疗,又断了药,导致的急性发病。现在是稳定下来了,但情况不容乐观,要赶紧转到大医院里,进行全面治疗。对了,大人来了以后,让他们找我签字……”
之后外公被推进了病房,依然昏迷不醒。方以北一屁股瘫坐在病房外的座椅上,终于泄了那股气,额头的汗滴也冰冷了下来。
“谢谢你了,乐乐,还好有你帮忙。”
“谢什么呀,我应该做的……还有,我早就不叫乐乐了。”
“……”
“我现在叫乔可儿,我叔叔阿姨取的名字。”
“嗯……很好听呀……”
“是吗,不管怎么样,我很感恩他们。”
“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你外公外婆帮了我很多,你应该不知道吧?”
“帮你?不知道。”
“那时候,他们常常把我叫到家里,怕我饿着了,就给我做好吃的。我……我爸出事以后,过了大半年吧,我还在你外婆家住过一段时间呢,那时候你好像已经回家了。”
“那,你想你爸妈吗……”
“……也没什么好想的,我爸走了以后,我和奶奶在一块的那段时间是挺难过的。但后来,在你外婆家就好多了,再后来,我就被收养了……至于我妈,这么多年,我好像都记不得她长什么样子了……以前我爸跟我说,她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了,要很久才能回来。过了很久我才知道,她真的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只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走廊的灯咝地闪了一下,方以北侧过头轻微地深呼吸,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消毒药水味道。他听外婆说了,乐乐的妈妈,来自北方的一个偏远高原山沟,说不清是拐来还是骗来的,又或者是花了钱买来的。总之是,刚生下乐乐不久,她就在一个晚上跑掉了,不知去向。
“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很不幸,一直在想我是不是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但后来,当事情到了我认为最糟糕的程度,不能再糟了,我又觉得还没到最糟,自己也还是幸运的……”
这几句话在方以北脑海中不断盘旋,直戳戳扎出好几个大洞。
“即使那样,也还没到最糟吗?”
“对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乐乐,你难道不恨这个世界吗……我总是觉得,我周遭的一切都对自己抱着很大的敌意。”
“其实,或许是你对周遭的一切怀有很大的敌意。”
“……我最近,一直在纠结一件事……我想,不上大学了,反正自己也考不上。”
“虽然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你一定会后悔。”
“不会的,我不上学了,就可以上班挣钱,给外公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