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北拿出那个黑色塑料袋,打开,取出一条藏青色长裤,塞到方爸手里……
这一切就好像,不管天有多黑,总会有天亮的那一刻。而天一亮,似乎之前经历的所有黑暗,都没那么可怕了。
关于青春的日子,似乎就在这些不尽人意里,有了那么一丁点儿意义。
之后,苗初七出了院,也能拄着拐杖走路了。她以高出分数线一百多分的成绩,被本地的大学录取,入学时全校第一,学费免半,还发了一笔奖励金。
母亲也送进了当地最好的精神疗养院,从苗初七的大学坐车三个小时就可以去看她。
阴差阳错地,只填了一个本地大学、其他志愿都是外地的冉一丘,也刚好被本地的专科大学录取,和苗初七的学校只隔了两个公交站。
苗初七听了这个消息,翻个大白眼直叫倒霉,说着什么真烦人时,不经意间眼神却偷瞟向冉一丘……
宋谷不出意料,去到了他最想去的重点大学,前程似锦。除了他,去到那个灯火辉煌、繁荣匆忙的沿海城市的人,还有安如辛,和向方以北表过白的艾芒。
安如辛和艾芒的高考分数相差不大,她们在同一个学校,录取了同一个专业。三人虽然都在同一个城市,但距离隔得很远,从她们学校到宋谷的学校,要横跨大半个城市。
而方以北,此刻正坐在火车上,以每小时八十千米的速度,奔向他不知所措的、看上去是全新的未来……
父亲在一旁沉沉睡去,方以北靠着车窗,痴痴地望向窗外呼啸的世界,山峰,洞穴,树木,铁轨线,和绕在云端的风,都在飞速倒退;方以北匆匆看了一眼,脑海里只留下几道没有形状的影子,关于故乡,离开时,他患得患失,却没说一个字。
从方以北的老家到学校跨了好几个省份,没有直通的火车,他们得在中途的车站转车,而且两列车的转车时间只有二十分钟,一旦错过,就得等到明天。
到站下车后,他和方爸拖着行李,好不容易才找到进站口的位置。方以北迈开步子,急急忙忙跑着,偏偏没跑去多远,鞋带散了。他赶紧放下箱子,蹲下身去系鞋带,低头之间,看到几步外的地板上躺着一张蓝色车票。
绑好鞋带,他疑惑地上前捡起车票,四处环视,却看不出有谁神色焦急。车票上写着,乘车人姓名,成小南;到达目的地,云州,和方以北要去的是同一个城市。
方以北心想,这个人和自己一列车,火车马上开了,她一定很着急吧。
“老爸,有人丢了车票……”
“哎呀,说不定是别人不要了的,快走吧。”
“怎么可能,她和我们同一趟车。”
“这样好了,把车票拿给检票口的工作人员……”
阴雨持续下了十几天,空气里都透着潮湿的味道,头顶总是阴沉沉的一片,雾气都压到了眉头。这个季节,车子越过积水的路面,总会带起一层泥泞;街边和山间树木的叶子,在烟雨中只剩余一点淡淡的绿色,鸽子和鸟儿收起翅膀,在树干下或者屋檐下,闷闷不乐地叫唤着,抱着冰冷的羽毛瑟瑟发抖……
这还真是个让人高兴不起来的城市啊,它和天空一样,都是铅灰色的。
好久没有天晴了,久到似乎想不起阳光把身体裹得暖暖的,是怎样一种感觉了。成小南站在扑了一层水汽的玻璃窗前,心脏像是被什么紧紧捏着,钝重的疼。
惆怅的细菌慢慢滋生,愈发蔓延,连同离别的不舍一起压抑在心底;成小南鼻翼微张,丝丝地吐气,好像呼吸都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房间门突然被推开,吱嘎一声,像在惨叫。
“南南,东西都收拾差不多了,该走了。”
成小南应了一声,转过头来,脸色苍白。
“怎么啦,是不是又哪儿不舒服,给妈妈说……”
“没事儿,妈,我不喜欢这个天气。”
“傻姑娘,十几年了,大半的时间都是阴天,也难怪你体虚……不怕,我在网上查过了,你上大学的地方啊,太阳大着呢,说不定还会晒黑了!”
太阳呢,真期待啊。
成小南的爸爸还在查点行李,数了好几遍,生怕漏下些什么。
“棉被、厚衣服、帽子、袜子、还有药,好差不多都齐了……”他说的那个药字,指向的是塞满了大半个行李箱的瓶瓶罐罐。
“行,那老成你赶紧去寄行李,我送小南去了。”
“你们路上小心点儿,南南,去了大学要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