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混乱,随意搁在桌上的手机,发出一道嗡嗡的震动声。一脸厌恶地抓到眼前,这才看清楚,那是有一段时日没联系了的方以北,发来了一个音频文件。
“这可是失传了的好东西,打开听听。”
带着疑惑点开播放,一开始,只是一阵刺耳的嘈杂声响。付尘调高了音量,将手机放回桌面,眯起眼睛倒回靠椅。
四五秒后,突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细微的呼吸声。接着,刷地一下,响起了一道拨动吉他的清脆乐声!
瞳孔猛地放大,屏住呼吸,心跳开始加速。
琴弦开始不断被拨响,弹压划扫,轻吟低诉,发出了这世上最美妙的声音。
他已经想象到手指在六根琴弦上飞舞时的样子了。心里某根松散已久的细弦,也开始一点一点拉直,绷紧,微微颤动。
有些熟悉的和弦和指法,前奏落下,开口,第一句,付尘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个声音,是不是自己的呢。这个声音,真的是自己的啊。
没过去多久的很久以前
有人对我说
每一个昨天都不必怀念
可我还是会想起
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再见
和那个惘然若失的夏天
鼻子一酸,泪花四起,付尘攥紧拳头,硬生生将满腔眼泪憋了回去。
没听完第一小段,他就赶紧关掉了,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
那一瞬间,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些名字,于贝贝、孔言、江河、江湖,牵扯着大概能归类为悔恨的某种情绪;与此同时,也闪出了艺术节闭幕式上,砸吉他的那个画面。
那时候的自己,是什么心情在驱使着呢。
无从得知了,现在想想,只觉得荒唐。
他暗暗对自己说过,再也不唱歌,再也不会碰吉他了的。更何况,现在早就过了那个年纪了,青春呢,太遥远了呀。
“你这哪儿来的,没啥意思。”
“那次录的吧,我也忘了。没意思?我还以为你听了,会重新想要做点什么呢。”
“别搞笑吧,没兴趣了,唱不了……”
这句话发过去后,方以北就没有回复了。付尘愣一愣,最终还是丢下了手机,又抽出一支烟,神情淡漠,同样毫不在意。
几天后,付尘去开会的途中,开着车驶上立交桥,下了路口过两三百米,按下喇叭的刹那,眼角闪过一块招牌。
继续往前,三百米,四百米,五百米。
脑海中涌出当时在那间出租屋里排练的一点一滴,和早已融入血液,刻在生命里的每一道音符,每一段旋律。
紧紧锁住的眉头,往外吐了口气,呼地一下解开了,某种东西似乎又重新回到身体里。猛打方向盘,左转掉头,绕回那间招牌是“自定义”的琴行门前。
停车熄火,推开车门,远远看见墙上那些吉他,眼里再也藏不住的,熠熠光芒。
没过多久,很赶时间的付尘就急匆匆地走出了琴行。
手里提着一把吉他。
和砸掉的那把一模一样的吉他……
毕业之后,方以北就留在云州城里,随便找了一份和专业不对口,但还算轻松的工作,勉强能养活自己。
其余的时间,一边写着乱七八糟的文字,一边就是到处晃悠着寻找成小南。
留在这座城市的原因,只有一个。唯一一个,就是担心成小南回来时,会找不到自己。
那样的话,她该有多难过啊。
成小南,我一定要找到你。拥抱你。然后告诉你。我爱你。
不管能不能抵达终点。
就算只是一个影子,我也愿意付出一切。
方以北租房的地方离公司很远,所以他每天都要早起,步行一公里,再挤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公交上班。这天,快要迟到的方以北奋力挤上了公交车,站在投币箱前,从上到下摸完身上的每一个口袋,却怎么也找不到零钱。
打开钱包,翻过一层又一层。
最里层,找到了一张十元面额的钞票,旧得布满了各种痕迹。
从何而来,记不清楚了。只是他知道,向来藏在钱包最里层的,一定都被赋予了某种意义。
耽误了几秒,车上的人和司机都向他投去了埋怨的目光,抱歉地点了点头,正在犹豫之中,另一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外婆打来的电话。心下一惊,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