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转来转去的,倒不像是散步,反而像是驴子拉磨了。”
隆美尔夫人擦去额头上渗出的汗珠,看向了身边的薇尔莉特:“我们走了多久了?”
“才刚过半个小时,夫人。”
“才刚过半个小时啊……”隆美尔夫人叹了口气,举手揪来一片枯叶,一点一点将脆弱的叶片掐掉,最后只留下了爪子似的叶脉,“你还有什么有趣的事和我说吗?随便什么都可以。”
于是薇尔莉特便给她讲了一个意大利王室的趣闻,接着又引申到了西西里的黑手党同法国人的恩怨上去。但无论她的讲解如何生动有趣,隆美尔夫人总也忍不住去看表。
等到下午三点十五的时候,夫人终于高兴了起来:“已经四十五分钟了,我们回去吧!”
隆美尔夫人所谓的“运动”就这样草草结束了,两人一起回到玻璃暖房中喝茶聊天,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兴致勃勃地同薇尔莉特交谈。
看来隆美尔夫人确实很讨厌运动,观察到这一点后,薇尔莉特又开始旁敲侧击地挖情报了,她颇有技巧地扮作隆美尔的崇拜者,询问隆美尔夫人和隆美尔是如何在运动这方面互相包容的。
隆美尔夫人就是这样一个单纯的女性,只要你说隆美尔的好话,她便毫无保留地披露出自己和隆美尔相处的回忆。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隆美尔夫人的嘴就像75小姐,每隔几秒都会射出一发以“我的埃尔温”“埃尔温”打头的炮弹。
若是常人难免觉得隆美尔夫人啰嗦,然而感情细腻的薇尔莉特对此却并不反感,甚至感觉到一股久违的温馨。当年刚刚同罗贝尔坠入热恋的泰勒不也如此吗?这个傻姑娘还想对薇尔莉特和阿让隐瞒,但她提到罗贝尔的频率和语气早早就把她自己给出卖了。
只是如今,隆美尔的夫人尚能坐在暖房里,对着悠然的白云调侃自己的爱人,而泰勒那个可怜的姑娘呢?薇尔莉特甚至不知道她和罗贝尔是否仍在人世。
“薇尔莉特?”
“哦,抱歉,夫人,我有些走神了。”
薇尔莉特诚恳地道了歉,然后端起眼前的茶杯,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是我不好,埃尔温有时也嫌我太啰嗦了。”隆美尔夫人尴尬地笑了,丝毫没有身为元帅夫人的架子。
“不不不,夫人,您的感情真挚动人,我完全被您的回忆吸引了。”
薇尔莉特的话让隆美尔夫人一时哭笑不得:“你在揶揄我吧,薇尔莉特?这些糗事有什么可感动的。”
“我绝没有一丝揶揄的想法。”薇尔莉特凄然叹息,低声答复道,“您所说的这些琐事乃至糗事,正是我和吉尔伯特少校求之不得的梦想……”
“抱歉,我让你回想起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了。”
“您无须在意,我已经很久很久不曾这样感伤了,您和元帅真是令人艳羡的夫妻。”
“这该死的战争……”
薇尔莉特苦笑着放下了茶杯,顺势把话题引到了自己和吉尔伯特少校身上,一方面为了给自己走神打掩护,另一方面也为了尽量掩盖自己和阿让的关系。
她要在隆美尔夫人面前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痴情的苦命女子,仿佛自己的心已经随着少校的身故而投入到冥河中去了。
那时的薇尔莉特确实很想这么做,但是少校在弥留之际反复恳请她为她自己,也为了少校,全力报答阿让的恩情。
为了完成少校的遗愿,她几乎将自己全部的感情都倾注在了阿让父子身上。
但是阿让却好像兰斯修道院的锡屋顶,任凭暴雨如注,仍能滴涓不留。心存愧疚她想尽办法,仍不能寻回当年那个恬静快乐的青年军官。
那段努力最大的受益者是罗贝尔,其次就是薇尔莉特自己。尽管当时的薇尔莉特一颗心都拴在少校身上,对阿让的感情根本称不上爱恋,只是爱护乃至爱戴,但就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她倒也相对平稳地接受了少校的辞世。
直到1933年的一个夏日,已经二十四岁的薇尔莉特才意识到,少校这么做也不完全是为了报答阿让,还是为了给她找点事情做,省得她只念挂着少校,整日以泪洗面,甚至积思成疾。
更何况,吉尔伯特不知道念叨了多少次,这个世界上没有比阿让更值得托付薇尔莉特的人了。
唉,男人真是狡猾啊……
带着对吉尔伯特少校的思念,薇尔莉特压抑着悲伤,诉说了停战后到少校返回巴黎前自己等待的孤苦,对少校失而复得的狂喜,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