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一月,史思明对妫州围攻的强度,并没有因为天气严寒而减弱。
相反,经过双方的数次鏖战之后,叛军在城外堆起了一条长长的斜坡。
斜坡被大雪覆盖,白色的里面有许多红色的,就像绽放出来的花朵。
刚刚吃完早饭,叛军的战鼓声再一次响起,大量的叛军士兵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
他们密集地铺在雪原上,像过境的蝗虫,朝妫州城涌去。
沿着那斜坡,涌到城头,遭到唐军的反击。
这是叛军第一次真正利用斜坡进攻。
这斜坡不仅仅是用土堆起来的,更是用双方士兵的尸体堆起来。
当大量的叛军涌上去后,城头最惨烈的鏖战开始了。
双方都动用了大量的铁甲步兵。
零下二十几度下的铁甲,在血肉之躯触碰后,是很容易黏在一起的。
唐军士兵里面穿了好几层厚厚的布衣,饶是如此,手冻得通红,甚至有人手冻烂了。
但依然有很多人涌到城头,和叛军厮杀在了一起。
所谓的寒冬不宜打仗,这完全是纯理论。
如果敌人这个时候非要跟你打,就算把自己人的尸体堆得一层又一层高,还是要跟你打。
打还是不打?
只能打!
再艰苦的环境,也只能打!
环境不仅仅是针对唐军,对叛军来说也是挑战。
双方就在这样残酷的冬天,披着铁甲,在城头鏖战。
不停地有人从长坡上滚下来,鲜血不仅仅染红了城墙壁,还染红了斜坡。
经历了半天的厮杀,叛军被击退。
李归仁整顿完前锋后,去史思明那里汇报。
史思明并没有生气,在他看来,今天能沿着斜坡攻上去,就是进步。
“不必着急,每天轮番上阵,我不信攻不下来!”史思明喝着酒,大笑道。
十一月初十,常山。
长史袁履谦冒着大雪,快速走进来,脱下外面的斗篷,搓了搓手,将一份情报呈递给李光弼:“李公,我们接到最新的情报,史思明的主力正在全力围攻妫州。”
“五阮关有消息吗?”
“还没有。”
“柳城呢?”
“也被叛军围困。”袁履谦有些着急了,“李公,我们要不要发兵去幽州?”
“不急。”
“我担心妫州坚持不住。”
“以我们的兵力去幽州,是没办法战胜史思明的。”李光弼很冷静地说着。
名将是什么?
名将不仅仅是能打胜仗。
名将还能客观地承认自己在某些时候是打不赢的。
“那我们就一直待在常山?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妫州被史思明拿去吗?”
李光弼沉默。
“妫州能很好地牵制叛军,也能很好地联络草原,保住妫州,对整个河北的战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袁履谦越说越激动,他恨不得一把抓过李光弼,让李光弼立刻发兵。
“着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更不可能帮妫州解围。”李光弼叹了口气。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一边的雍希颢也发出了感慨,“我们在常山苦心经营两年,难道还不能去幽州和史思明决一死战吗?”
“这样的天气,我们急行军到幽州,很容易被史思明的骑兵突袭,我不会冒这个险的。”李光弼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但我们不是什么都不做。”
“我们现在做什么?”
火炭在火盆里燃烧得正旺,就像屋子里这些人憋在胸膛里的那股气。
“等!”李光弼说道。
“等?”
“等郭帅的消息。”
“等郭帅的什么消息?”
“攻克五阮关的消息,一旦郭帅攻克五阮关,我们就立刻提兵北上,与郭帅的主力分兵,成犄角之势挺进幽州,逼迫史思明回关决战!”
“郭帅何时攻克五阮关?”
“不知道。”
刚刚提升起来的气氛,似乎又落了下来。
“张巡派遣南霁云北上,击败了渤海人,成功抵达柳城,逼迫史思明分兵柳城,这已经大大减轻了妫州的压力。”李光弼说道,“下一步,就是郭帅和我们推进幽州了!”
“这都是郭帅的计策?”袁履谦突然意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