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丹大药。
听见这个词汇,还有神秘声音的判预,安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视野模糊,原本稳健无比的步伐都有些摇摇晃晃,紧咬的嘴唇都出了血。
然后,他笑了起来。
“哈,哈哈……这就是药副使想要让我看见的?”
安靖喃喃自语,他抬过头,环视这数十缸‘药缸’。
数目不对。或许,并不是所有被淘汰者都会变成‘药’,会有相当一部分人成为骑手与仆役,但是……这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庄主啊庄主……”
安靖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你认为我会做出什么反应?”
“你以为我会庆幸自己活着,淡化这些朋友的死,会为了更强的力量漠视这一切?”
他扪心自问,然后得到了回答。
——当然,安靖。你以为魔教是什么?
——你为了能生存下来,为了能不惹怀疑,安全地当你的大师兄,难道就没有漠视那些可能,没有假装看不见那些线索,没有下意识地移开你的目光吗?
——伱的心难道不是已经变得冷硬了吗?你难道不认识除却张盈叶修远和展风之外的人吗?这里四五十个水缸,里面的人,他们都认识你,都称呼你为大师兄。
——而你,难道不是已经对他们几乎无感了吗?
——魔教早就看透了你,无论你是重情重义,还是无情无义,他们都不怕。
“我……”
深深地呼吸,安靖突然感到了一阵不寒而栗。
因为就在刚才,他突然明白了一切——在悬命庄中,他还有两個活着的朋友,顾叶祁与仓廪足还活着。除此之外,还有一百多位唤他为师兄的孩子。
他不能随意而动。
如果他是无情无义的真魔头,已经被魔教潜移默化地改变,那么他就不会为了眼前这一幕反抗魔教,而是会选择融入他们,成为他们的一部分,成为那个可以决定‘去牺牲谁’的人。
去成为下一个‘药庄主’,亦或是更高等级的下一位‘北巡使’。
而如果他是重情重义的好人,哪怕是发现了这一切,为了还活着的两个朋友,他仍然不会翻脸,仍然会在这悬命庄中挣扎,为了保护自己的朋友,成为魔教的一员,然后继续沉沦。
最终被同化。
他不可能既要又要,既要朋友安然无恙,又要反抗魔教,因为那样的要不是最愚昧的庸人,要不就是超越一切常理的怪物。
他都不是。
而最为悲哀的是,安靖发现了一件事。
“我的思维,真的已经开始慢慢朝着魔教扭转了……我真的觉得,为了保护好还活着的那些人,只能加入魔教了。”
“原来如此,难怪魔教内部如此友爱,因为魔教对‘活着的人’的确极好。活着的人比死的要重要,更何况活着的能一同陪伴漫长岁月,死的人只是陪伴了几个月。”
“更不用说,除了我外,绝大部分人知晓被淘汰者真相的时候,已经是很久很久,承恩魔教很久之后了。他们只会庆幸,庆幸自己是活下来的那个。”
他凝视着那颗头骨:“安靖,安靖……你……”
真是安静啊……
【小子,稳定心神】
神秘声音道:【这就是魔教想要的——大悲大怒,心神动摇之时,你的心会做出平日根本无法做出的选择】
“我明白的。”
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颗被刮到雪白的头骨,安靖伸出手,擦了擦脸。
是雨的手感,混杂泪的味道。
他将石盖重新盖上,将再次清晰的视线从水缸庭院中挪开:“我比谁都明白。”
【你现在要做什么】
神秘声音道:【是逃走,还是报仇?亦或是说……】
【你打算忽视这些‘和你没什么关系的人’,继续在这里当你的大师兄?】
安靖闭上眼。他想到了流民营中那些被烹煮的血肉,那些被吃的孩子。
他原本是想要去相信的,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那么一群人,愿意付出代价去教导一群孩子,教导他们习武,锻炼,然后成为自己的一员。那就是他心目中的武道门派。
他有过这样的幻想,希望这个世界就有那么单纯,平静安宁,他亦可安心,当自己的大师兄,慢慢放下心,最终也可以为悬命庄而战。
但一切幻想都破碎了。
此时此刻,安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