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纪(一)
苏耶尔几乎要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不然的话,他为什么会看见自己和托纳蒂乌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看到对方几乎都要出现在他的眼前?
也不知道拉莱耶之后所连接的这究竟是一道怎样的缝隙,周围看不到任何的东西,但是又不是完全的黑色。正好相反,在那些黑色当中流淌着有如宇宙、有如星空一般的物质,就像是这一跌,当真便落入了星云当中一般。
理论上来说,苏耶尔知道自己现在是应该挣扎自救一下的;但是只要一想到方才托纳蒂乌说的——他从始至终都在看着他——苏耶尔便觉得心头一跳,然后整个人都如同一条被人给用拖鞋抽傻掉了的咸鱼,连动一动、扑腾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罢了,毁灭吧。
苏耶尔在这一刻,当真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莫大于死的悲哀。
托纳蒂乌看到了多少?他如今对他又抱有一种怎样的态度和看法?
苏耶尔即便是曾经遭遇到几乎必死的险局的时候,也依旧能够面不改色的思考对策并且从容的面对的那种人;但是眼下,无论是理智还是情感全部都被撕扯成了无法聚拢、更无法正常思考的模样,苏耶尔眼神呆滞,双眼放空。
有的人虽然还活着,但是他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直到他的手腕被另一只手抓住,随后用力的一拽。
少年人身形纤细,换到人类的状态来估算的话正是抽条发育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多余的肉;而他的皮肤又极白,于是便更显的那一小截的手腕伶仃,被骨节分明的、更为宽大的成年男子一把握住的时候,甚至都显出了几分可怜来。
苏耶尔这才有些惊讶的睁开了眼睛,随后看到的便是同这暗色的环境相比,显得有些过于格格不入了的托纳蒂乌。
金色的太阳落在这里,就像是连周围的环境都跟着被一并照亮了。他望着苏耶尔,叹了一口气,随后手上一用力,将苏耶尔带到了自己的怀中,随后揽住了他。
一头栽进了托纳蒂乌宽广的胸怀当中,以至于现在原本就不怎么灵敏的头脑更是已经直接宕机了的苏耶尔:呃、呃?
他的羽耳与头颅相接的部分的、那一点点能够看到皮肤的耳根“唰”的一下就全
部都红了,看上去就像是完全熟透了的果实,甚至让人疑心靠近一些的话,是否会嗅到近乎于糜烂一般的烈酒的味道。
苏耶尔现在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够呆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眼前的那一片托纳蒂乌的白色的衣服,脑子逐渐停止了运转。
——要,要一直这样抱着么?
可是让苏耶尔自己去挣脱这个怀抱的话,他又确实是有些难以做到,钝刀子割肉也不过如此了……更何况,当察觉到苏耶尔似乎有了一点点的、挣扎的迹象的时候,那一直都横在他的腰间未曾撤离的手臂甚至还更用力的紧了紧,像是生怕松了一点,苏耶尔都给直接掉了出去。
这下子,无异就更糟糕了——至少对于苏耶尔来说是这样。
他和托纳蒂乌之间这下当真是再没有半点的距离,苏耶尔艰难的侧了侧脸,好歹是没有让自己再保持一个——尴尬又幸福的——脸几乎直接埋在托纳蒂乌的胸当中的窘境。
少年的脸红艳欲滴,仿佛只需要用指尖在上面轻轻的一划,就会从中流淌出液体来。
苏耶尔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敢看,当然也更是不敢动一下;只是,当五感当中的一个被剥夺的时候,其他的几种感官就仿佛变的要更加的敏锐起来。
他能够嗅到托纳蒂乌身上一直都会带有的、日光花的味道,让苏耶尔觉得自己晕晕乎乎,已经完全是因为倚靠着托纳蒂乌、靠着对方支撑起自己全身的重量所以才没有直接软趴趴的滑下去;他的耳边也能够听到那正被自己所紧贴着的胸膛之下传来的心跳声,一下接着一下。
咚咚。
咚咚。
一声一声,恍若擂鼓。
苏耶尔已经没有办法去思考,那究竟是托纳蒂乌的心跳声,还是他自己的心跳声了。
他被托纳蒂乌抱在怀中,对方的衣袖宽大,于是便几乎将身形要显得纤细和娇小了许多的少年人给完全罩住。
苏耶尔轻轻的、常识性的抬了抬手,小心的攥住了托纳蒂乌胸口的衣襟,随后轻轻的攥紧。
这一刻,苏耶尔满脑子都只充斥着一个念想——
【我见灿日,奔我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