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了。”那老贡生也再次仔细的整理下自己的贡生服,这是他一生奋斗苦读的标志,即使已经补丁摞补丁,已经洗的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他也绝对不穿山寨发下的新衣。
“好了,老兄弟们,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贡生老爷,我们没什么可以不放心的啦。”几百老者纷纷满足的回答着他,话语里尽透如释重负的轻松。
“那我们就可以放心的走啦,我们走啦。”那老贡生这时候,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是一个大丞相,面对的是他的子民,脸上竟然有了意气风发的表情,挺直了身子,把手在空中一挥,大声道:”老哥哥老嫂子,我们走着啊。”
“走着啊。”几百老人一起欢呼响应,就好像他们要去赴一场体面无比的盛宴,在那里似乎有无比丰盛的珍馐美味,有无尽的美酒佳酿,有柔美悦耳的音乐,有绕膝嬉闹的儿孙。
于是那老贡生带头昂然阔步,慷慨而歌,:“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众人齐声相和:“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唯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那“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的歌声,飘扬在卧牛山深山峡谷之中互相呼应久久不去。
老贡生慷慨而歌者不是诗经,不是小雅,不是死背硬记几十年的圣人言语,竟然是当年洪武皇帝起事时千万百姓慷慨而歌,甘心赴死的长歌。
吕世很迷茫,就左右看着身边的人,呐呐的问道:“这是什么?各位伯伯要干什么?”
三叔浑身开始颤抖,双拳已经紧紧握起,眼睛里已经有热泪滚滚流下。
吕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脑海里,满满的都是李自成南源突围里,摇旗杀妻的情节。
“不。”吕世声嘶力竭的高呼一声就要冲出。
三叔一把拉住,满面泪水的低声道:“算了吧,这也可能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吧。”
三叔是过来人,这样的情景看得多了,看得多了就认为是自然而然。
“不,绝不,我只要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这人间惨剧发生,绝不。”
当晚,吕世带着这些老人回到山寨的时候,吕世当着所有人的面,掀翻了十辆大车上装载着的米粮器物,很仔细的铺上厚厚的棉被,严肃的告诉目瞪口呆的兄弟百姓,这十辆大车,是专门为山寨上的老人准备的,如果哪个敢提出异议,军法从事。
没有人提出异议,当然没有。
崇祯元年十一月十八,在天光依旧昏暗的时候,卧牛山的战鼓再次擂动,但这次的战鼓的擂响却与往日不同,这次是连续不但滚滚轰鸣。
在这不断的鼓声中,枪兵肃然而立,骑兵整齐划一,儿童团的孩子们也一脸严肃。
那些蜗居在老营营地里的百姓,最后仔细的打扫一遍曾经日夜看护的家,擦拭一遍粗糙的家具,打扫一遍自己的院落,用绳子仔细的栓好房门,顶好窗户,然后,默默无语的扶老携幼纷纷走出自己的地窝子,茅草棚,简陋的窑洞,背着简单的家当,胳膊里挽着小小的包袱,搀扶着老人,领着孩童,汇集到校场之上。
走了,就要走了,为了活着,离开这生养自己的土地,离开这曾经遮风避雨的家,走向一个未知但充满希望的南方。
当人们恋恋不舍的告别了家园,开始慢慢汇集到校场大厅前的时候。全山寨的头领早就在那里静静的站立等待,被大家自然而然围在当中的,便是那一身白衣的军师,站立在他身边的是铁塔般坚定的过天星大统领。
大厅一侧,几个壮硕的汉子,轮流的擂动战鼓,让那战鼓绵绵不息。
直到,直到那一轮朝阳如火一样在东面黑压压的群山背后蓬勃而出,瞬间蔓延到了山寨寨墙上那一面火红的大旗,大旗上一个巨大的黑色大字“闯”,然后蔓延到山寨,蔓延到校场,蔓延到那闪着寒光的扎枪,肃穆的将士,无边无际的百姓人群,最后一晃,穿透那高高的翘岩,洒落在那些伟岸的身影上,洒落在那一袭雪白的身型上。
这一刻,天地一片恢弘明亮。
鼓声戛然而止,上万的军民没有一点声音,就连肆虐多日的寒风也停止了呼叫。
吕世过天星互相对望一眼,吕世大步上前,把手高高举起,大声喊道:“太阳出来啦,属于我们的太阳将一直照耀着我们,我们,现在,向南,向着生的世界,出发。”
厚重的寨门轰隆隆打开,耿奎跳上战马,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