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了铁掌的蹄子在周围发疯一样地踩踏着,踩到身上任何一处,骨头立刻会断裂。吕归尘觉得心跳得快要突出胸口了,他死死的抓着泥土将身体贴近地面,怕自己忍不住跳起来,就会暴露了位置。
“杀了!”雷骑中为首的什长忽然下令。
“杀了?”吕归尘怔住了,他想自己已经被发现。
他呆了一瞬,忽然明白了那名什长的意思,他一直忘了一件事——这个帐篷里还有一个人!
不能动弹的姬野。
吕归尘哆嗦了一下,憋在身体里的冷汗像是打开了闸口,瞬间都排了出去。他猛跃起来,站在月光下,正看见一匹红马高扬起前蹄,就要踩下去。而铁蹄下的脸,就是那个瞳子漆黑的少年!
如此的相似,根本就像是那一次在东宫的窄巷中相遇,那一幕重新上演。姬野的眼睛里烧着寒冷的火,吕归尘觉得自己被封冻起来。
“这就是敌人了?”吕归尘问自己。
“这就是敌人了!”他听见自己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吼叫。
他还记得仅仅片刻之前自己的诺言,那个诺言像是在他心里被某个人放声朗诵,声如洪钟:“不过我们是好朋友,只要吕归尘?阿苏勒?帕苏尔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让他们踩你的脸!”
他觉得自己胸膛里沉重的心跳忽地轻快起来,与此同时血气带着漆黑的甜意从背脊窜入头脑中。
他不由自主的往前冲去。
他冲锋!拔刀!咆哮!可是他自己甚至听不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啸声!
雷骑什长首先是被一声“嗡”的震鸣惊动,他敏锐的感觉到那是一柄武器在出鞘,而后是可怕的吼叫从脑后传来。他正要看着敌人脑浆迸溅,战马却被吼声惊动,在空中弹动双蹄没有踩下去。什长大惊回头,仰天望去,看着天空中一轮明月,在几乎是圆满的月轮中,一个影子大鹰一般扑落。
那人手中的武器泛着隐隐青辉,光如满月!
“人怎么能跳那么高?”这个念头在什长的脑海中只是一闪,他的人头就已经和身体脱开了,连带着的是那颗巨大的马头。
战马和人的尸体沉重的栽倒在姬野的身边,溅得他满身是血。他仰面正好可以看见提刀而立的吕归尘,那双褐色的眸子中一片空白。
滚热的血粘在手上,好像全身都是粘粘的。那颗人头还在他脚下,眼睛没有闭上。吕归尘狠狠地打了一个寒噤,缓缓地看向手中的长刀,蒙着一层滚烫的血,这柄邪异的武器似乎真的泛起可怕的月光。
“这么简单就杀了一个人”他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
不是畏惧也不是欢喜,他只觉得自己已经无力再想,沿着漆黑的深渊落了下去,永远也不能到底。
“阿苏勒,背后!”姬野大喝。
吕归尘猛地惊醒。五年的修习,青阳的大辟之刀、息衍的双手刀剑之术、帘子后那位老师的切玉劲,凌厉的杀人之术早已深种在心里,仿佛渐渐成长的妖魔,一旦破了这层障碍,就再也没什么可以阻止它们。吕归尘旋身挥刀,一记平斩,长刀狠狠的陷进了背后那名骑兵的马腹中。吕归尘毫不停留,一沉气,双手按住刀柄全力一推!战马被整个的开膛破腹,那名雷骑的一条小腿落了下来。
“阿苏勒!”姬野的呼喊中,吕归尘提着影月鹰一样再次飞掠而起,凌空斩向下一名敌人。
他冲杀出去,不再回头。
八
吕归尘一脚踢飞了面前的尸体,长刀带着血光从尸身中脱了出来。他毫不停顿地转身,双手握刀全力推出,刀锋瞬刹间突进背后那匹战马的前胸。战马的冲劲还未消失,硬生生推着整柄长刀没入了自己的胸口,更将持刀的吕归尘推得退后一丈。吕归尘松开刀柄,拾起地下一杆骑枪,单臂一送,枪锋扎穿了雷骑的咽喉。
“姬野!姬野!”他环顾左右,放声大吼。
没有人回答他。放眼望去,无数赤红色的影子狂奔着向着他而来,又狂奔着离他而去。撤退的雷骑在马背上吹响三短一长的号角,无论骑兵还是步卒,所有离军都被号角声催促着,全力向着东南方前进。兰亭驿的整个下唐军营已经被踩烂,栅栏被撞倒,军帐纷纷坍塌,雷骑顺手投出火把,将能烧的一切都化为熊熊烈火。
绝望伴随着恐惧,笼罩了吕归尘,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杀了多少人,似乎每杀一人,那恐惧就淡去些。辎重营仅有的数百名守备军士似乎已经全部战死,那些搬运马草和修理大车的民夫同样看不到人影,他放眼看到的,只有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