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宾馆不在烟水镇里面,这里的民居其实和城市里的差别不大。她透过玻璃看着些许落后却又很热闹的街市,兀自沉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晚饭在宾馆的餐厅解决了,程黎没有像其他旅客一样带着欣喜而来,所以吃完晚饭她就回了房间。她坐在床上,一只脚垂在床边,另一只脚盘着,手里翻着导游刚发的烟水旅行指南。
手机响了,是家里的电话,程黎才记起来刚到这里的时候居然忘记给爸妈报平安了,她赶忙接起来,说了几句,程妈便在电话那头催促程黎赶紧休息,程黎听话地应着,又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程黎看着手机上的号码,笑了笑,她的手机从来不会存家里的号码,因为她记得,这个一拨永远会有人接听的号码。丢开手机,程黎从行李袋里拿了睡衣去浴室,水温有些烫,拂过程黎身上的时候她却觉得万分妥帖,毛细孔在炽热的温度下张开的彻底,拼命地呼吸着温暖,好在以后的每一刻都来暖着自己这颗日渐冰冷的心。
她没有择床的习惯,拥着有些硬的被子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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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黎之所以选择报了三天的旅行团,就是因为这个行程自由活动的时间多。翌日上午,她跟着导游走过了几个著名的景点,导游就宣布可以自行游玩。她拿着指南,没有看,只是凭着记忆去寻找点点滴滴。
中午时分,程黎就晃到了以前的那家老店,她点了一份鸭煲馄饨,满满的一大碗,白色的热气带着食物特有的香气悠悠地飘进程黎的鼻腔里,她拿起勺子舀了一颗,白而薄的皮子裹着粉红色的鸭肉,咬一口,汁水在唇齿间蔓延,鲜美的味道一如从前。
程黎一颗一颗馄饨吃的格外细致,相比较其他桌上的欢声笑语,她这里很安静,好像她已经隔绝了身边的人,只剩她自己。一整碗的鸭煲馄饨程黎吃的连汤水都不剩,拿着纸巾擦了擦嘴,起身离开。
店门是古朴式的木门,不宽敞,就开了两扇。程黎望了眼不断涌进来的人,低着头想快速地穿过人潮,就在她半只脚踏出门槛的时候,目光里出现了一双带着尘土却又极为熟悉的黑色皮鞋,程黎没有抬头,只是手护着包加快了步子,刚刚吃的太饱,加上跑得太快,她觉得胃里堵得慌。
程黎一只手撑着石栏杆,另一只手力度均匀地揉着自己的胃。即使刚才在异常涌动的人流里,她也可以立即就分辨出是他,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就像动物的非条件反射一般。她侧头,看着水面上倒映出来的那个人形,程黎闭了闭眼睛,开始往前走。
她的步子快快慢慢,却始终可以看见后面那个人的影子和自己的交叠着,就好像他们真的紧紧相拥,她转过身,视线一下子就对牢了郗铭的,她的嘴微微嗫嚅,那一股气郁气就要喷薄而出,“跟着我干什么?我们早已经滚!”记忆中或许这是她对他说过的最为粗鄙的一个字,可是现在也好像只有这个字可以描绘一下自己的内心了。
他这么伤她,她为什么要他好过呢?
“”郗铭没有说话,只是站直了身体看着程黎。他是今天早上到的烟水,他想再游一次,就像程黎在她身边的时候一样,他可以假装牵着她的手一起散步,假装拥着她一起看河里的船悠悠划过,假装一起吃着满街的小吃,假装地做着一切
他们就像两座雕像,久久的不动的看着对方。
原来他们的距离就是六十四格,他跨不过楚河,她越不过汉界。
郗铭的手机忽然叫了起来,铃声被裤袋掩去了一部分,嘈杂的环境里,只有郗铭一个人听得见,或者说他感觉的到那种几近焦急的振动,震得他半条腿都觉得麻麻的。他没有理会,只是一味地看着眼前的人。
程黎的目光从直视到缓缓地垂下来,盯着地面。她刚刚好像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不舍?不舍得她吗?她倏然转身,向着远处又因为饭后而密集起来的人群跑去。
郗铭拔腿就想追,可是一个晃神就已经看不到程黎的身影,裤袋里的手机振动的越发急促,像带着拨打人的感应似的。
“喂。”郗铭的声音里微微地带着些喘,眼睛还不时地搜索着人群中熟悉的身影。
“小铭,你爸爸他他昏过去了”电话那头传来欧明枫极度惶恐不安的声音,带着满是惊惧的哭腔。
郗铭的步子停了下来,他觉得脑子里好像有两股力道在拉扯,手攥着电话,冒出的手汗竟让手机开始微微地下滑,“我马上回去!”挂了电话,他就往烟水的出口跑。
果然他们的离开都不需要回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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