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敬远不理解,市舶司那样的水路衙门,贪的都是商贾的钱,跟民脂民膏有什么关系?
他知道那是个能来钱的衙门,也正是因此,与朝中不少大臣都有牵连。
御史大夫也是官,也得遵循官场的规矩。
在大周朝,谁要是乱了规矩,仕途也就到头了。
无论哪朝哪代,都有贪官的存在,且整治了一批,很快就会有另一批。
为什么?
追根究底,还不是那些自命清高,却又脱不了凡俗的重臣需要有贪官的存在。
有些官员之间的往来,一幅古画上万贯,一方古砚上千贯,一桌好席上百贯,这些能算是贪污吗?这些都是文人之间的兴趣,是爱好,是附庸风雅之事。
可要是不贪污,能送得起这些吗?官员的俸禄一年才几个钱?当然不可能维持得了这份人情往来。
想要讨好上官,那就只能去贪。
就连圣上的生辰礼,皇后的生辰礼,还有皇太后、贵太妃,哪一个能轻的了?
上行下效,官场的水,深得很。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这么胡来一通,损害的可不是几个人的利益,而是一批人的利益。
孙敬远不想管,可不得不管,谁让这小子是御史台的御史,而他是御史大夫呢!
“你可以审,但那些人都是官身,绝对不能够动刑,听清楚了吗?”
“是圣上让......”
“圣上没让你动刑。”
孙敬远毫不犹豫打断了江景辰的话,紧跟着交待道:“你既有人证物证,那就尽早结案,不要再牵扯到其他,明白吗?”
拔出萝卜带出泥,有些事尽管不情愿,可也不得不去面对。
想到大狱里关着的那些官吏,孙敬远顿感一阵头大,那些人不知道背后还站着谁,真要再往下查,指不定好事就会变成祸事。
江景辰回应道:“既然大人不让动刑,那下官就慢慢审问,一个个审,一天天问,反正圣上也没给时限,下官不着急。”
时间拉得越长,对他来说好处就越大。
顶着奉旨办案的名头,就有着足够的底气。
孙敬远是真气了,江彦钧那家伙怎么会生出这么个祸害出来?
案子审的时间越长,变数就越多。
像是这种牵连极广的案子,最好的方式就是尽快结案。
该贬的贬,该杀的杀,避过这阵风头,之后就能各自高枕无忧。
“三天之内,必须结案,你若做不到,本官可以帮你。”
江景辰没想到,动了一个市舶司,最先蹦起来的人居然会是孙敬远。
御史台的御史大夫,就这副德性?
国乱出忠将,久安生奸臣,这句话说的还真是在理。
连御史大夫都是这样,何况是其它的衙门主官?
在一个朝廷里共事,不愿被同化,必会被排斥,不是没有第三条路,只不过是那条路极其难走。
江景辰沉吟片刻,回应道:“下官谨遵大人吩咐。”
他只是一个监察御史,无论是职位还是权利都比不过孙敬远,就连圣心也不如对方,根本没有可与之对抗的资本。
忽然之间,他有些理解那些官场不得志,纵野狂歌之士。
一个人的能力再强,也难以对付一个集体。
就连帝王都有被架空权力的时候,更何况是一个臣子。
该低头时,就得低头,千万别犟。
都是拿命拼仕途的人,没有谁会纵容谁。
一把火“烧了”近半个衙门,纵观本朝,也就只有江景辰一人。
当事情传开时,不少深受市舶司官员迫害的商贾纷纷拍手叫好。
坊间的百姓不知其中牵扯,只知道能对付贪官的御史那都是顶好的御史。
这已经是第二次对贪官污吏下手,动静一次大过一次,足以可见江御史的决心。
官官相护?那是以前,现在有江御史了。
你问哪个江御史?就是那样俊秀冠绝京城的江家玉郎儿。
什么?大家快来,这里有人说江御史是丧门星转世,快来教训他。
一夜之间,江景辰在坊间的名声,忽然出现了惊天的逆转。
所有百姓坚信一点:江御史敢对那些贪官污吏出手,那他就是个好人,是个好官。
多少年了,大周多少年没出一个这样的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