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步而入的男人满面风尘,待瞧见迦南司腿上盖着的毯子方才缓了脸色,将一物扔到了地上,道:“顺手带来的。”
那东西咕噜噜一滚,恰就滚到了烛架之下。
赫然,正是娄间嫡系主将头颅。
而那夜闯大帐的男人在烛火的映照下,皎如玉树临风,竟是那传闻被禁足于东宫的太子相柳。
迦南司连头都没抬,只道:“方才还在想你来的迟了,要罚你亲去敌阵取其大将人头,眼下瞧着,倒是不必费那些口舌了。”
相柳眼瞧着他那毯子,又瞧了瞧在炉子上温着的药,道:“禁冬之日,你竟没有吃药。莫非是明日大战,倒胜过腿间的疼了?”
迦南司将书卷折也页,放在手边,伸手指着那药罐,道:“还不是怕喝了会有困意。明日大战,总要防着有人来拿我项上人头,”便说这,这才扫了地上那污秽之物,道,“如他一般,一员猛将死于暗剑,岂不冤枉?”
相柳自去水盆边净了手,替他倒了碗药,亲自递到他手中,方才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道:“在你睡时能近身者,怕在三界内都是屈指可数——只是你这腿可能撑过明日?”
他自是知道,迦南司必然猜到他会隐名来助,早已等候多时。
而这药始终温热不喝,亦是为了等他。
迦南司喝了口药,不咸不淡地瞧了他一眼,道:“明日一战,敌军三百万,我军一百七十万,可谓是相差悬殊。如此态势下,你舍了自家性命来,我又岂会连这疼痛都熬不过?”
自幼年相交,他便认定他是自己未来的君主,这区区伤痛又何足言说?
犹记得初见时,自己已满千岁。
太子寿诞,四大贵族子弟汇聚太子宫为当朝相柳庆生。那一晚,所有汇聚一堂的皇族后裔、贵族子弟均能骑擅射,或早已上阵杀敌,就连大了自己三年的七哥也已披挂上阵,唯独自己在那一晚成了一个异类。
可谁又知道,这个文弱不堪的迦南小公子曾被人盛赞根骨奇佳,深得迦南王宠爱。只是运道不好,年幼不慎落水伤了身子,不再适宜习武,也便只能整日捧着卷书埋头苦读。
这在以尚武的鬼界,可说的是贵族子弟的耻辱。
那一夜,他听无数人背后嘲笑自己像是天界那些弱不禁风,餐风饮露的神仙。连皇族长公主一个少女,都被人夸耀是女中善战者,鬼界翘楚。而他,就坐在太子偏殿,静静拿着一卷书,与太子相柳不期而遇。
玄衣冷目的殿下,竟瞧见他手中兵法时缓了神色。那晚,他是唯一笑颜待他的人,二人谈兵法,谈诗词,谈鬼界大局,谈三界微妙。从未沾过酒的自己,竟与相柳把酒言欢,听那个少年说着平天下,创万世太平的心愿。他终于发现,原来自己这念想竟不止与书说,却也能与他倾心交谈。
只是这个人,相识数十万年,曾碎了多少鬼界女子的心思,却连正妃都不愿册立。
而这个人,竟也会为了一个女人神色俱黯。
迦南司将药碗放下,见相柳伸手摘下鬼界七洲图,卷起扔到了火盆当中。这么张耗费他二人半月方才成形的图纸,就这样在赤色火苗中翻滚着,化为了灰烬。
他眼瞧着,竟是微微一笑,落下了心神。是了,明日最后一战,此图已没了价值。
相柳眸光中倒映着火光,静默不语。
迦南司自卷了锦被,合眼休息。
自己虽在万军之中,却也得了消息,九天上明日是大喜事,长生帝君和承天帝妃的大喜。承天帝妃……不过是一面之缘,说笑间自有风情。却是怎样个女人?
次日,因主将战前被杀,娄间三百万大军初有混乱,却在娄间王现身时,稳了军心。
相柳只蒙面参战,如影随形在迦南司左右,二人所到处,俱是血色滔天。
那一日,冷寒刺骨。
迦南司只微蹙眉,持剑于阵前,身先士卒,竟一口气杀到了敌阵后方。
“你还当真是拼命——”相柳在一剑斩去副将首级时,竟颇有闲心回头说了句,“帝师可就你这么个主帅,若是伤了岂不溃散如潮?”话说间,手中的人头便抛向了远处敌军之中,此时,那被斩了头的人方才砰然一声,落了马。
迦南司微展眉,笑道:“自有殿下在,臣何惧之有?”
说话间,一柄墨剑又连斩三人,其中一人一剑正中心窝,待拔出时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溅了四周人周身,一时间让围攻的圈子略顿了一顿。也是这一顿,给了二人时机,两柄剑,一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