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史腿肚子跟定在地上似的动也不动,但眼神已经有些散开,内心仿佛在斗争着什么。
“薛灿斗胆,再多问老太史一句。”薛灿和颜悦色又走近了几步。
——“你说。”老太史撑着气度。
“您忠心可昭日月,才情也让人动容,更心存怜民之心,为什么会被一纸军令赋闲在老家,做不得皇城的太史令?”
老太史身躯一动,沧桑的凹目忽然溢出泪光,望着苍天哑声道:“那年皇上又建行宫,花费钱银不下万金,老夫要如实记载在史册里并加以注明,戚太保找到老夫,说此事不可多写,皇上建多少行宫,关后人何事?老夫不肯答应,为何历朝历代要有史官?不就是为了如实记载好让后世人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么?戚太保再三劝说,见我顽固不化,就让皇上下令让我回老家去…”
“连史书都可以叫嚣让您篡改不写的帝王权臣,也值得老太史为之去死?”薛灿低语。
“但我毕竟是周人。”老太傅不甘的看着薛灿的脸,“你是姜人,如何能眼看着践踏我大周王土!”
憋忍了半天的绮罗终于怒吼了出来,“你个老头,你能看着周人践踏我姜土,虐杀我姜人,就看不得我们了?文人死蠢虚伪,果然不假!”
“住嘴!”谢君桓只想去缝了绮罗的嘴。
“老太史一定看过《讨周室檄》吧?”薛灿笑问道。
“看过。”老太史被绮罗骂了几句,愣了愣道,“让老夫想想…自古帝皇临御天下,皆须励精图治,富国强民,周室江山,强臣弱主,戚氏掌权,六雄威福;焚人宗庙,污辱至今,虐杀姜裔,天意难容;周土尽吁嗟之怨,天下皆除佞之声…”
老太史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几乎不再有人听见。
薛灿轻声又道:“这檄文是我写的,老太史要是觉得其中哪个字写的不对,尽管说出来。”
老太史一字一字又在脑海中背诵,他惊恐的发现,檄文里每一个字都真的不能再真,字字都是周国赤/裸/裸的写照。
——“周土尽吁嗟之怨,天下皆除佞之声…”老太史忽的老泪纵横,“真是如此…真是如此啊…”
老太史忽的软下膝盖跪在了城外的周土上,朝着鹰都方向深深叩首,“老夫无能,老夫有愧,檄文所写,老夫竟然指不出一处可以辩驳的地方…老夫无能啊。”
薛灿伸手扶起老太史,“您还漏背了一句——姜裔皇嗣,与周女结为秦晋之好,他日天下一统,周人亦如同根,共享盛世安乐。”
薛灿说着回头看了眼栎容,“我夫人栎容,就是周女,将来,姜人周人必会如同一家。老太史,您愿不愿意用这把硬骨头见证一番?”
第137章 若不是
薛灿说着回头看了眼栎容; “我夫人栎容,就是周女,将来,姜人周人必会如同一家。老太史; 您愿不愿意用这把硬骨头见证一番?”
“你…你不杀我?”老太史难以置信道。
“杀你做什么?”薛灿爽朗笑道:“我还得给您留个太史令的位置; 您放心,我做什么; 您就写什么。”
老太史哆嗦着抓住薛灿的手:“你非但不杀我,还让我做你的太史令?你就不怕我胡乱写史抹黑你?我可是周国人…”
薛灿打断道:“都说了两国人亦是同根; 还分什么周人姜人?”
老太史踉跄着就要挪开步子; “老夫荒谬; 竟然挡着了明君入城的步子…怪不得姜人星星之火可以成燎原之势,有君如此; 何事不成,何事不成啊!”
绮罗见薛灿居然说动这个决意一死的老顽固; 眼睛看直,倒退着步子撞在谢君桓心口,谢君桓边扶住她边不住摇头; 低声道:“当年我们几个只是小殿下的护卫; 莽撞些也就算了; 如今是要辅小殿下大业的人,你可不能再冲动行事,一切要以大局为重,知道么?”
“知道了知道了;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啰嗦。”绮罗嘴上嘀咕,心里却甜的很,“答应你,以后不随便拔刀拔剑,可好?”
老太史让出进城的道路,薛灿回望马车边的栎容,夫妻二人相视一笑,薛灿跃上赤鬃,稳稳迈入阳城威武的大门。
芳婆闪回人群后头,但眼神仍是循着马背上的薛灿,他的样子像极了活着的太子虔,但他比他的父亲更像一个王者,芳婆哀然落目,只是为什么,他是云姬的孩子,若不是,该有多好。
栎氏义庄外
往常有谁会没事往这头来,庄子外直到坡上,经常好几天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