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九宫连环剑,脚踏七星步,一手九宫剑紧手九宫门户,攻招却是如流水般延绵不绝,一旦贴近便是连招频出,这正是九宫连环剑奥义所在。
我冷然一笑,既然被我看破了剑法,剩下的便容易得多了……
要知道,武当九宫连环剑的击破之法,师父可是细细教过。
第九章。绕指柔剑(下)
师父曾言,九宫连环剑守九宫之位固然攻守兼备,只是单论攻,招式不够犀利,单论守,却又因七星步的限制受制于奇招险招,总之便是攻守平衡、稳打稳扎的剑法,若要破此剑法,无需防御周身,仅用险招奇招,甚至是舍命招数,令其不得不顾及自身而减缓攻击速度即可。
我学剑数年,看似正常的剑法也就学了一套三才剑,至于剩下的,就全都是诡异谲诈、玉石俱焚之流。
破此剑法,真真一瞬而已。
我又是险险躲过一鸣一剑臂斩,斜睥了一眼那微微有些狰狞的俊朗面孔,心底有着一丝犹豫,并不是我畏惧斩杀此道会引来武当派追杀,而是在心里隐隐有种不愿一剑斩杀此道的奇异念头。
武当派盛名享誉江湖,武功只是其一,更因武当子弟行走江湖从不与人结仇,比武较量也总是留一线生机,加之多行乐善好施之事炫&ǔмDтχт。сοм&书%网,在江湖中口碑极好,如此我心中猝然间萌发一个念头:或许此道适才说的生擒我,并不是骄傲自大的话语,却是武当向来对敌留有余地的缘由。
我正兀自踌躇着,一鸣的玄青色长剑又贴了上来,一个虚晃,横削我左肩,我躲闪不及,只得将“落红”向下格挡——“铮”,尖锐的摩擦声直刺耳膜,我踉跄连退几步,这几招斗在我分神之际,我俨然是落了下风。
一鸣道人也是连退数步,面色却是有些难看,微有涔涔汗液自脸颊滑下,他却是不料两人一斗数回合,纵然自己持续占着上风,可眼前刺客像是仍有余力,面色不急不缓毫无紧张之意,莫不是未拿出底牌?当下脸色微沉,双目打量我一番,似是下定什么迟疑之事,沉声道:“阁下仅凭一套三才剑便应付了贫道的剑法,‘飞燕凌波’也能施展至如此地步,想来必然是刺客录八玄刺之一罢,贫道倒是小视了阁下……贫道接下来要用的剑法,是我武当剑法之精髓,望阁下小心接着。”
我面无表情,心里却是有着一丝好奇与期待,神经也是骤然绷紧,望着眼前面孔严肃的道人,想道既然不用九宫连环剑,我一时也无法击杀此道,只是今日一战,终会有个结果,这结果究竟如何发展,却也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武当大长老,他的底牌也就是他接下来要使出的剑法究竟有何玄妙无人知晓,我能不能破去也无从可知,可是我今日一役若想没有结果而逃离,却又不太现实,所以说……要么,我不忍杀此道,与其同归于尽,要么,我痛下杀手,让他从此湮灭在人世间。
同归于尽么?我嘴角噙着一抹苦涩,师父伟岸的身影再度闪现在脑海中,他相送时猎猎作响的长衫,长而浓密披散着的毫无光亮的长发,他用令人熨帖的声音轻轻对我说“好走……”
我能死么?
能么?
我的信仰可以在此止步么?
我的人生呢?
我想……我不能。
我涣散的目光凝聚着,我谛视一鸣展开比之七星步不知玄妙多少的身法,他在缓缓向我接近,他步法的行走轨迹呈诡异的弧状,他的身影忽而奔向左边,忽而一个虚晃生生改变了轨迹又向右行去,脚下滑着弧状轨迹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言,或者是我无法看出其中的规律奥妙。
他已近了,近了,他的青色长剑愈来愈明亮,仿佛吸允汲取了庭院里所有的古灯光辉,还有那夜空高悬明月的清冷光辉,迸发出不同于适才平缓的剑招,隐隐已有了一种挥出便不再回头的凛然气势,只是,只是那剑尖之处,仍然直指我的右肩,我忽然好恨!为何武当派下手都要留着转圜之力,为何他们就这般容易地宽宥了敌人,我是击杀他救命恩人的刺客啊!
师父坚定不移的语气在我耳畔悄然响起:刺客出手,无活口,要么同归于尽,要么斩杀敌首,绝无半分转圜余地。
那时我煞有其事地点着头,牢牢记在了心中,我对自己说,我是刺客,对敌不能留活口……
可是今日,我陡然对自己信奉多年的话语有了一丝的怀疑,这怀疑的种子扎进我的心髓,缓缓生了根。
刺客是什么?
人命又是什么?
我要怎样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