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仍然低垂着脑袋,江月只觉他忽然变得沉重起来,“你关心我,我很高兴……你说,明日凶险,倘使我有个万一,你要记得,把它留一辈子。”
江月眉头大皱,想要安慰他,却无从说起。正这时,阿古忽然抬起头,她额间一吻,继而步向后退开。
江月有几分惊怒,脱口质问:“你做什么?!”
谁知,阿古理也不理,只是犹自问道:“等我回来,就带你去我家乡,离开祁璟,你愿不愿意?”
她本就打算逃离这座樊笼,加之眼下是非常之时,明日是兵行险招,难保阿古当真可以平安归来。思及此,江月也不忍再加责问,模棱两可地回答:“你肯不再打仗,我当然愿意和你走。但你总要安全回来,才能带我走不是?”
“我会。”
阿古露出原先常见笑容,又是连退了两步,他身影夜幕下,已然没那么清晰。江月只听他唤了一声“薛大哥”,接着两重脚步声响,变得远了。
雪纷纷扬扬,像是扯絮一般从空中落下。江月披着那件黑色大氅,城墙之上反复徘徊。天已经亮了半个时辰,照理说,祁璟早已领军出发,何以这个时候还没能率军而返?
百里之外,江月隐隐能瞧见重山之下设伏大军,他们仍然按兵不动,丝毫没有等来敌人迹象。江月越发焦急,连肩膀处堆了雪都不曾发觉。
她徘徊速度越来越,得了陆阅山吩咐,领她上城楼小士兵不住地用眼神瞄她。今日偷袭设伏之事,知者甚寡,那小士兵只觉这女人又奇怪又无聊。冒着这么大雪出门不算,还要爬上城楼来吹风……将军竟也纵着她,忒不知怜香惜玉了!
江月正急躁时,忽听一阵马蹄达达,由远及近,越来越大,颇有震天之势。她眯着眼看不清,只细雪纷扬中见到设伏部队轰然而出,擂鼓骤响,一锤锤砸她心尖儿,砸这天地之间。
“将军回来了!开城门!”一个一马当先士卒迎着风雪奔来,他一面呼喝着,一面举起手中令牌。
守城侍卫见状纷纷拥到门前,奋力拉开沉重大门,江月也是克制不住心情,从城楼上步跑下,好像有人正攥着她心,一点点从心房中提了起来,越悬越高,害她连呼吸都变得不稳,身形都开始颤抖。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急切,涌上心头竟然全是担忧之情。
终于……祁璟和陆阅山一先一后进了城门里来,只有十余个亲卫相随,其余人马则一律留了城外,与设伏军队一起反攻。
“将军!陆郎!”江月生怕两人注意不到自己一般,踮起脚来挥了挥手。祁璟马速甚,闻声之时已经冲出半里地。他匆忙勒马掉头,朝江月赶去。
正此时,祁璟忽见陆阅山伸手一挥,一个黑影生生地摔了江月面前。
祁璟脸色大变,想喊一声慢却已经来不及了。
江月已是被吓得连退几步,望着满地血污,面色苍白。
祁璟跃下马,朝陆阅山怒吼道:“你做什么!”
陆阅山被这呵斥震住,方才凌厉气势已全然散去,惟剩下几分又委屈又气恼敬畏,“这小子死心不改,妄想背后刺伤将军,属下只是……”
他话没说完,祁璟便恍若未闻一般走到江月面前,隔开地上人和少女,勉力一笑,“你等我?”
江月听说祁璟受伤,也顾不得好奇那人是谁,匆忙问道:“你没事吧?”
祁璟正要摇头宽慰,地上那半死不活人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望向江月,气息微弱地呻吟了一声。
江月循声而望,祁璟好似心虚一般,立时跨步挡住,“我还要处理点事,雪这么大,你回府衙去等我吧。”
“江月——”
仍是那个人。
江月眼神微偏,只见地上那人十分困难撑着身子,灰褐色衣服上全然是血。她虽有三分好奇,却仍是被那七分胆怯占了上风。
转身便欲听祁璟之言,安分离开。
那人忽然又凄厉地喊了一声“江月”,江月蓦地回首,只见祁璟抬腿欲踹,而那张仰着面孔,竟是万分熟悉。
“阿古?!”
第17章 同眠
祁璟单脚已经踹出,江月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祁璟一只脚落了阿古肩上,本就狼狈阿古向后重重跌去,嘴角全是克制不住而吐出血痕。
这样一倒,江月也发现他半边袖筒已然空了。袖子轻飘飘地荡了一荡,继而瘫了雪地中。
江月大惊,当即扑到阿古身边,适才祁璟那一脚踹得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