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兵临城下,祁璟如何会放弃这个失而复得机会,儿女私情,又如何绊得住他收服失地抱负?
江月所料不虚,翌日夜里,魏军就突袭蔚州,这一座平静城池,终是年前响起了炮火。帖穆尔领人来绑她时候,江月已换好了她来时那一身魏兵装束,原本编着长发,重绾成一个简单发髻,红绸束紧,乌发中显得格外乍眼。
帖穆尔冷笑一声,挥手示意兵卒将她绑起,“你倒是生怕他认不出来你。”
江月容色淡淡,“你说得对,反正他抗旨不尊,打了胜仗也死路一条,我不妨和孩子先死这里,黄泉路上再等他。”
帖穆尔神情微变,蹙眉看了眼江月,质问道:“你想做什么?”
“做他祭旗。”江月神情凛然,回答声音虽小,却不乏力量。
她已经用一夜时间,去思考对策。以祁璟脾性,万不会因为知道自己身陷蔚州,就放弃他全盘大局。
往好地方去想,祁璟已有万全之策,力保自己安危,如是这样,真被押去做人质也没什么可畏惧。倘使祁璟也无计可施,帖穆尔又不会再护着自己,与其让祁璟到时左右为难,被人掣肘……她还不如,先替他抉择。
脱下了萨奚人色彩斑斓长袄,一身褐布外衣江月,显得娇瘦单薄。衣衫下,她小腹微微鼓了出来,江月两手护上面,是一个母亲天性。
帖穆尔已明其志,不再多问,只大步迈了出去。两个萨奚兵士从后推了江月一把,示意她跟上,江月未曾犹疑,坦然而出。
走到府门前,嘉图瑚不知从哪里突然跑了过来,帖穆尔脚步一顿,不满地呵斥一声,嘉图瑚却全然没有畏惧,仍然上前,伸臂搂住江月,往后退了几步。
帖穆尔蹙眉,用萨奚语说了几句,嘉图瑚猛地跪地,朝帖穆尔磕起了头。
江月这才反应过来,嘉图瑚竟是来替她求情。
帖穆尔上前,将嘉图瑚大力拽了起来,那个面容和蔼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已是满面泪痕,两手紧紧拉着江月,生怕她被丈夫带走。帖穆尔神色复杂地睨了眼江月,亲自将两人拉开,吩咐人先一步带走江月。
隔着一道门,嘉图瑚仍哭着替她求情。江月心中不由一软,做了再多准备,仍是忍不住落下泪。
人人都知道她此去必是赴死,可是祁璟,死前能见到你,这就足以让我觉得庆幸。
?
嘶吼声几能震天战场,是江月此生见过壮阔惨烈景象。
她被一把尖刀抵住后心,从城门缝隙里,押送出来。
周遭几十个押送她萨奚兵士齐力大喊着祁璟名字,以期吸引祁璟注意,终于,一支箭羽破空而来,直插入江月身侧兵士胸口。
那人一个“祁”字刚喊出声,便戛然而止,倒了江月身前。
江月下意识想向后退去,然而,利刃相逼,她只能生生地任此人死了他身前。
另几人犹不死心,仍齐力高喊着祁璟名字。三支箭羽齐齐射来,江月身遭诸人,统统死箭羽之下,一招毙命。
若不是江月站前面,恐怕她身后人也难能幸免。
江月忍不住顺着箭矢飞来方向望去,祁璟孤身骑马上,立大军阵前,他臂挽长弓,面容沉静,俨然,这几支箭都是亲手所赐。
三个月不曾相见,饶是隔着对阵两军,江月都克制不住心潮起伏……她脱口唤了声将军,却想起两人相距太远,他根本都不会听见。
用刀抵着江月人有恃无恐,拔高了声音,朝祁璟喊道:“祁璟!萨奚已经与大魏议和!你该当退兵!若再有进犯!你女人一定比萨奚人先死!”
他喊得声嘶力竭,祁璟却恍若未闻一般,他只定定地望着江月,像是想看穿她心意。
江月知道祁璟为难,他一定做不到踩着自己尸体攻入蔚州,也决计做不到……放弃。
“我擂鼓十声!若你肯退兵!我便放了你女人!若十声后!就算你按兵不动!你女人也一样会死!”
江月身后人话音甫落,一声鼓响便随之而起。
祁璟死拽着缰绳,一动不动,除了凝神远望,再没有半点动静。
捶下第二声。
江月知道他看自己,不免朝他摇了摇头……就算他此刻退兵,萨奚人也决计不会将自己还给祁璟,他们要定了这关外九城,自然非迫祁璟整军退回毓关以里,才会罢休。
而到那时,面对毫无筹码大魏,萨奚人又如何会守诺?
第三声,江月张口,用无声口型提醒祁璟——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