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见他跪着不动,有些急恼,伸手便想去拽他。还没碰到他胳膊,薛徽已兀朝她磕了三个响头,张口便唤:“夫人……”
两人都是一愣。
江月第一反应就是祁璟吩咐,她有了他孩子,他便彻底视她做妻子了。江月饶是一再告诫自己,要冷静处理两人间关系,再不能这样莽撞就……滚床单,还这么怀孕,以至于她整个人都被动起来。然而,听到祁璟属下唤她夫人,江月心里还是说不出喜意。
重逢一来第一次这样高兴。
至少,他真不是骗她。
然而薛徽却全没有他自己想那么轻松,一声出口,他竟然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了。不知是不是吹风吹得久了,再解释,嗓子都是哑。
心口像是被人用一团棉花堵住,什么情绪都失了宣泄通路。
他不由得一阵剧咳,直咳到喉头都有了淡淡血腥气。
江月见薛徽这个模样,也顾不得高兴,掉身回头,从房间里翻出祁璟当时留给她大氅,抖开往薛徽身上披了,“赶紧起来,到我屋子里去,我去厨房给你熬一碗姜汤。”
大抵是因为有了身孕缘故,薛徽听她说话口吻像极了母亲斥责儿子,然而江月骂得严肃,他也不敢违拗,灰溜溜进了房。坐如针毡似等了一阵,江月终于端了碗姜汤回来,还有两碗热腾腾面条。
薛徽险些忘了江月好手艺,一旦想起来,就有些馋了。
不过,他还记得自己来目,也始终记得江月身份。
别顾不上,先起身,又跪了下来,“当日误会夫人,是徽狷狂,请夫人责罚。”
两手一并把荆条递了上去,只等江月发作。
谁知,江月犹自绕过他,轻轻把托盘放下,先端出姜汤,继而道:“你可以是廉颇,我却不是蔺相如。既然将军把事情都和你说了,我也不想再费口舌功夫。坐下吃面吧。”
薛徽身上虽暖和过来了,心里却有些冷。但他素来寡言,把盘算好话说完,一时也不知该怎么继续,僵了片刻,只能起身,老老实实地先把面前姜汤喝了。
面条呢?吃还是不吃?
江月见他还站着,以为薛徽心中犹有芥蒂,放下筷子,温温柔柔朝他一笑,索性伏低做小,只图能把过去误会说开,“我一向仰慕将军,陆郎、薛郎才能,也是早有耳闻,你们是将军左膀右臂,比我要来得重要多了。因此,先前蔚州遇到薛郎,我是当真吃了颗定心丸,不亚于见到将军一样安心。”
这是个客气开场白,江月斟酌了许多次,才定下来这样说。
她之所以想和薛徽谈谈,一则是不愿意总被人误会,他一个人误会自己不要紧,连带上祁璟,江月难免不舒服。再则是,若薛徽当真腻烦自己,不论她怎么解释都不肯信,那就量别让他和祁璟为了自己起龃龉。
她和祁璟固然彼此意,但真正替祁璟卖命、挡剑、出入生死还是薛徽他们。
先前话说得好听,薛徽再木头,也有三分霁颜。江月忙趁机劝他坐了,平和道:“帖穆尔是阿古哥哥,当日掳我去,本不是为了威胁将军,而是为了替阿古报仇。我那时虽不知自己有了身孕,但还是想留一口气,等将军回来……所以,是我不对先,我若是贞烈些,后来也不会让将军为难了。”
此言一出,薛徽脸色大变,他万没想到自己误会,不光让将军和江月有了矛盾,甚至还害江月起了轻生心思。
却不知,江月不过是嘴上说说,为是能和薛徽找到“替将军考虑”共鸣,让他能换个角度来审视自己。
“我那时折腾得有些厉害,查出有孕后,郎中便一直说坐胎不稳,药便没断过。正因如此,我才不敢和你走。”江月抿唇一笑,伸手抚了自己隆起腹部,“这是将军孩子,所以,就算我怕极了,恨不得立时跟你回到咱们营里,我也不能走……当时有人来了,我没能和你解释清楚,原也不怪你误会。如今说开了,只盼薛郎体贴我做母亲心思,咱们,谁都别记挂那事了,行吗?”
晶亮眸子一个劲儿地盯着他,薛徽但觉自己坐都坐不住了。
明明是他来赔罪,怎么倒是江月把错都揽下了?
薛徽不知该说什么,犹豫须臾,又起来朝江月行了个端正军礼。
江月见他这样,猜忖着应当是矛盾化开意思?嘴边蕴起小小笑容,“好啦,吃面吧。”
回了夏州,江月反而觉得日子开始过得了。
来自前线捷报好像每隔几天就会传来一次,以至于她都怀疑,是不是祁璟向她报喜不报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