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刚想抬腿走,他那最小的兄弟弘巽远远打了个千儿,迎上来笑嘻嘻道,“我和皇帝哥子讨个人情,这宫女以前给我开道扫过雪,求哥子卖我个面子,饶了她这遭吧!”
皇帝复低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有个姣好的后相。瘦窄的条子,长身量。刚才撞上来时胸口碰着他肘弯子了,估摸着宫女子里算得上高挑的。女人个头高,难怪呆蠢。他是有雅量的人,又瞧着弘巽求情,也不好再追究下去。罚个宫女是小事,损了兄弟情义不值当。
皇帝点了点头,“既和你有交情,那这回且绕了她。”
弘巽往上拱手,拿脚尖踢踢素以,“还不快谢万岁爷不杀之恩!”
素以心里擂鼓似的,原以为这回逃不过一劫,没想到杀出个睿亲王,可救了她的性命了。她也不记得什么时候给这位爷扫过雪开过道,横竖要谢人家的活命之恩。简直像地狱里有走了一遭似的,她打着摆子磕头,“奴才谢万岁爷恩典,谢王爷恩典。”
皇帝听她这声口倒觉得不赖,顺嘴问,“哪个宫的?在谁跟前当差?”
她忙答,“回万岁爷的话,奴才没分派出去,在内务府供职。”
“内务府的?”皇帝顿了顿,慢声慢气道,“内务府有六局,你是哪一局的?”
素以敛着神磕头答应,“奴才是尚仪局的,在尚仪嬷嬷手底下当差。”
皇帝的声调里多了些嘲讽的味道,“管教化的,可自己身不正,怎么带人?”他一哼,“起来吧!”
素以被他两句话呲达得面红耳赤,这两年心气儿也平了,不像早前斗鸡似的,挨两句训斥不痛不痒也受得。何况这位是掌着生杀大权的主子爷,能这么宽宥不管怎么都得心存感激。她泥首谢了恩起身侍立,也不敢抬眼看,只管低头盯着脚下一块方砖。
皇帝瞧她一眼,面上不动声色,嘴角却抿得更紧了。这张脸似曾相识,仔细辩了辩,倒是说不出具体哪一处,就是那神情气度,和畅春园皇太后颇有些相像。难怪弘巽要来帮衬她,大约是出于这原因,有些爱屋及乌吧!
他别过脸看廊庑外头,对弘巽道,“昨儿朕去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提起热河行宫的事来。皇父在治时曾说过要去承德避暑,后来一年年总有事耽搁。不是民间闹饥荒,就是鞑靼人挑事儿打仗。到如今四海升平,朕准备命工部着手扩建院子。皇父主张勤俭,朕记着教诲也不大建。老祖宗面上交代过去,明年立夏迁到那里住一阵子,算了了她的心愿。你回去探探皇父和额涅的口风,瞧二老有示下没有。”
弘巽笑了笑,“额涅的脾气皇上还不知道?扎在一处地方就不愿意挪窝。我又和皇父不对付,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回头我上庄王府找三叔去,托他去和皇父说,兴许还管用些。他们去不去都无所谓,两个人在畅春园过得也挺滋润。皇上别操心他们,只管老祖宗跟前应付过去就是了。”
皇帝听了潦潦点头,“舟车劳顿的,不去也好。”
弘巽应个是,“前儿还说要装叫化微服出巡呢,额涅说人多不自在,情愿和皇父两个人。”
皇帝眼里闪过微芒,眉头微一拢,旋即又熨平了,换了个夷然的声气道,“这二位日子过得舒坦,朕当初做皇子的时候也曾在外办差,苦头吃过不少,心境倒是很开阔的。”
弘巽摇头,“皇父是什么人?他要装叫化,这点就是瞎胡闹。我估摸着又是三叔撺掇的,指不定还要搭伙一块儿去呢!”
皇帝面冷,平常脸跟石膏模子打出来似的,表情不够生动。弘巽说到高兴处眉飞色舞,他却不是的,嘴角略一挑就算是笑了。弘巽瞧他松散,追着问,“秋狝的时候定下来没有?我手痒痒好久了,听说林子里有熊瞎子,我打下来扒皮给哥子做椅搭。”
皇帝哦了声,“那敢情好,下月初九就动身,朕可指着你了。”
弘巽得意非常,光着两条胳膊做了个扫袖的动作,恭恭敬敬打个千儿,仰脸笑道,“万岁爷擎好儿吧!”起了身,一纵就和兄弟侄儿们闹到一处去了。
素以垂手站在一边,他们有说有笑时没人注意她,她有了缓和的时间,渐渐从惊恐中平静下来。可睿亲王一走皇帝又回过身来看她,她的心立马又吊起来,只觉皇帝常服袍角的缂丝海水江牙绣晃眼得厉害,直要戳进眼眶子来似的。
不过说来也奇怪,她以为命虽留住了,总免不了要惩戒,可是却没有。皇帝问她,“你老家儿哪个旗上的?家里有什么人?”
她蹲个身道,“回万岁爷的话,奴才是角旗下人,家里有父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