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称王。
轩辕……轩辕……
你究竟是为什么倾尽心力地辅佐那个幼小的王,甚至不惜把自己送到如此危险的战场?
三月,细雨迷朦。
嘉侑这几天沉默了许多,自从那一天的事之后,他总是用一种孤独脆弱的眼神看着我。
和嘉侑的关系是脆弱的,最近更单薄得近乎疏离。
有时候,有些东西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须得小心呵护才能得以生存,任何一点的风雨都能使它走向灭亡。
我开始刻意地回避他,尽管,在处理国务时依旧尽心尽力。
府中的菖蒲终于全开了,闲暇时我便望着怀砂给它们修枝剪叶,怀砂总说菖蒲是一种很奇异的花,只有在狂风骤雨中才会散发出清冽的香气,他说那些花和我很像,我笑笑,不言语。
这些天来,怀砂憔悴了。
我说,“怀砂,你不要为我担心,我还有能力承受这一切。”
他很复杂地望着我,欲言又止。那男子的心里似乎隐藏着什么事,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然而他的不安传染了我,竟让我也有丝丝的烦乱。
战事愈演愈烈,轩辕铭与龙觞起了正面冲突,短短一月之内朝廷四度加派援军,可不久之后还是传来了历州失守的消息。
轩辕率领军民与冰国军展开激烈的巷战,据说一日之内全城尸横遍野,流血漂橹,情景空前惨烈。过了几天轩辕被杀的消息也传来,是龙觞亲自动的手,当着众人的面一剑刺进轩辕的心口,据说鲜血溅了很远很远。
接着是屠城。是历州军民的反抗触怒了龙觞,也激起了他杀戮的欲望。历州城起了三日三夜的大火,方圆数百里之内,不见一个活人。
龙觞变了,变成了冷酷嗜杀的君王,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模样。
接到战报时我欲哭无泪,一个人把头靠在廊柱上,许久。
我没有想到历州会这么快失守,以轩辕铭的能力,绝不可能仅仅只撑两个月的时间。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仔仔细细地想了许久,最后,感到一阵隐约而巨大的恐惧。
病,是在接到轩辕铭噩耗的那一天得的。
先是咳血,然后虚弱得几乎走不动路。我总是躺在柔软的床塌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只要一闭上眼睛便会看见轩辕被龙觞杀害的情景,看见龙觞用那把寒如秋水的名剑刺向轩辕的心脏,剑光过处,鲜血染红了大半天空。
轩辕,是我害了你。
如果我能说服嘉侑让我去历州,那么,即使城破,死的那个也不会是你。你把你的所有的信任和权势都交给我,而我回报你的,却只有死亡……
那双清冷的眼睛一直在心底徘徊,黑暗中,也总是浮现与他在一起的情景……
那个他抱着我当街走过的清晨,那个碧琉桥上请求我去历州的月夜,那个雨中比什么都温暖的怀抱,……我还能够真切地感觉到那些时候的清雪和白梅,夜风和月光,冷雨和狂风……一切的一切,仿佛一伸手就可触及。
我对怀砂说我不敢睡,我害怕见到他。怀砂凄凉地看着我,仿佛为了抓住什么似的,紧紧地拥抱我。这是心病,无药可医,大夫们都说只能慢慢调理。
嘉侑也从宫中赶来了,才几天的功夫,那孩子就瘦了好多。他用那双金色的眸子不安地看着我,说,“白泠,你好好养病。”
我虚弱地朝他微笑,他却痛苦地别开眼去。
“白泠我求求你别笑了,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阻止你去历州不该派轩辕铭过去,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我现在身边只剩下你了……”
说着说着,他的泪水流了下来。
“……怎么会是陛下的错。”
我仍旧微笑着,犹豫了一下,挣扎着伸出手去,抚摸他的发。
不忍心见到这样悲伤孤单的他,尽管,我们之间已经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那孩子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却没有阻止我。我的手指从他的发间滑落,回想着这几个月来发生的风风雨雨,只觉得痛楚和悲凉。
“陛下,轩辕亲王过世了……请您好好保重。”
我一字一字轻轻地说,胸口因为说话而产生的震动牵扯到肺腑,是一阵几乎令人窒息的疼痛。
嘉侑哀伤地看着我。接着却是咬牙切齿的声音,“那些可恨的冰国人……!我一定要把他们碎尸万段!”他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我悲哀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