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鸡鸣之后,镇子里的首户,在本地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大财主罗海清,用过早晚,和往常一样,走到院子里,然后握着那只银链红铜水烟袋,眯缝着眼睛,遥望灰蒙蒙的天空,沉吟了足足一袋烟的工夫。
然后捋了捋那把灰白的胡子对身边的儿子罗天勤说道。
“估计这几天会下场雨,这雨应时,今年的收成一定不错”
虽说是本地最大的地主,可在前清时,十六岁便中了秀才的罗海清在本地可谓是德高望重,可是附近几十村子的主心骨。这倒不是因为罗家有一万三千六百一十四亩地,而是因为罗家祖上出上三品大员,他爹也曾做过五品的知府,可谓是真正的官宦世家,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被选作县民意代表,同样还是乡理事会的理事长。
可以说,这罗家在本地也算是正经的“地方望族”,即便是乡里有时村族之间发生什么矛盾,人们往往也是通过他来解决,而不是县上任命的乡长,甚至就在年前,因为他还在理事会里,把那个县上派来的乡长给罢免了,至于罢免的原因非常简单趾高气昂全无亲民官亲民之举,后来县上也认可了,这倒是让罗海清对专区政府生出许多好感来,在他看来这县、乡理事会的成立,意味着恢复了打从废除科举后绅官决裂的现状,乡绅有了一个新的场合配合官府工作嗯,监督政府官员,行驶监督之责。
“爹,收成再好,那租子,也能按照去年那么收……”
罗天勤的话,让罗海清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挺直腰身,双目盯视着天空,沉默片刻后,又点燃了水烟袋,“咕嘟咕嘟”地吸了几口,然后又看了一眼儿子。
“收成好了,老百姓的日子也就好过了,这多少年了,老百姓苦了这么多年,也该过两天安生日子了
看着天空年,罗海清想到那些年兵荒马乱、灾害连年的日子,那时候,平时里他只能到各家各户转转看看,握着银链红铜水烟袋,挺直着腰板,很是矜持地说些宽慰的话,可说那些话有什么用,又能救得了几个人?
虽说那些年,趁着天灾人祸的,他着实屯下了不少地,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一点怜悯之心,无论是少时受的教育或是爹娘的言传身教,都告诉他,这乡亲佃户才是罗家基业的根本,也正因如此,才使得罗家保持着百年声望不坠。
可现在……想到那限租,罗海清还是叹了口气,那定租使得罗家一年平白损失了数十万元,虽说罗家在本地也算是家大业大,可却是那种传统的“耕读之家”,这些年即无人出仕,也无人经商不对,当年他办过厂子,不过却亏了,也正因如此,罗家才无人经商。
“哎”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这近忧是什么忧,就是若还守着这田地,怕是罗家只会一天天的没落下去,在田里头挣钱,也就只是挣那么点死钱,可就现在看,就连这点死钱,都被政府狠狠的卡着,租只能收定租,且只能收37。
当务之急,是如何寻找新的出路?相比于过去任何一个政府,对于这个成立尚不足两年的“行政督察专员公署”罗海清可以说是颇为欣赏,至少其心里头装着百姓,所行所为也都是为了老百姓,即便是为了老百姓而牺牲了乡绅富户的一些利益,但是政府同样也给乡绅富户指名了一条出路从事实业。
为了促成乡绅们从事实业,他们和前清那会官府在省城办“模范工厂”一样,在县城创办了一批“示范工厂”,而同时又游说乡绅、富农投资“模范工厂”,像罗家就在县新纱棉纺公司创办的磁县纱厂投了两万元的股票。
与此时各地纱业不兴不同,作为专区公企的新纱棉纺公司设立的新式设备的纱厂,产量大、成本低,再加之专区政府对日本倾销棉纱加以打击,加之佐以乡间家庭铁轮织布业的推广,市场倒也不错,可相比于此,罗海清却想自己投资一家企业,而不是仅仅只做一名股东。
“天勤,车子准备好了吗?”
罗海清问着身后站着的儿子。
“海叔在门外候着那。”
罗海清沉吟了一下,对儿子说道。
“那走吧”
身着一身白府绸、手持银链铜壶水烟袋的罗海清走到门口,门外套着马车的罗海扬连忙操起马车门帘,恭敬的请老爷上车,而在上时,罗海清又看了眼推着那辆飞人自行车出来的儿子,对他吩咐到。
“到了那,要多看、多听,且莫擅自说话,明白吗?”
“知道了,爹”
应一声,罗天勤便驶上了自行车,而马车则跟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