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辆满是泥污的吉普车沿着江畔的公路朝着南京的方向行驶着,飞驰的吉普车不时的在泥泞的道路上扬起阵阵污水,在公路上到处都走向着乡间或是后方疏散的民众,婴孩的啼哭声、人们的哀叹声,更是不时的传到车队上的军人耳中o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听着耳间婴孩的啼哭声,高胜仑的心底不禁感叹一声,尽管在过去的几个月中,对于难民的遭遇,他早已经麻木了,但此时,目睹公路上的难民,心底还是难免产生些许悲意
为了避免目睹这一切,他将视线朝着江面上看去,在江面上可以清楚的看到绵延千米的拖船队,那些船上满载着各种物资,金陵兵工厂的兵工设备、永利铔厂的生产设备,在过去的半年间,数以万吨的物资从上海、南京内迁,直到现在,内迁工作仍然没有完成。
“长官,快到下关了!”
在汽车的速度越来越慢的时候,高胜仑身边的副官李德胜轻声提醒道。
“哦!”
轻应一声,高胜仑把视线朝着前方投去,在视线中公路上挤满了人和车,南京的疏散工作开始的很早,只不过直到现在依然没有结束。
“这么大市,什么时候才能疏散完?”
眉头微皱着,在车队从百姓们让出的道路中驶到下关码头的时候,高胜仑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视线所及在下关一带也是乱七八糟,到处是退下来的军队和进行疏散的市民。几十辆张贴着厂矿迁移监督委员会条子的汽车径直的停在路边,而路边的几名穿着西装中年人,更是满面焦争,正不断的商谈着。
“停车!”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高胜仑喊了一声,车刚一停稳,他便跳下吉普车,朝着路边的几个人走过去。
“……”
正在和同事商量着如何运输设备的谢为杰看到吉普车队停了下来,便是一愣,由新中汽车公司提供的吉普车,现在是高级军官的标志,而这几辆吉普车,难道来了……就在心里嘀咕的时候,他看到一名将军下了汽车径直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他的后面跟着几名卫兵。
“长官……”
没有理会迎来的西装青年,高胜仑看着那几十辆新北卡车上的纸条。
“永利铔厂!你们是永利的?”
“是,是的,长官!”
“车上的是什么设备?你们的设备不都是从厂码头运出吗?”
尽管对于南京的企业内迁并不了解,但高胜仑却知道永利的设备是由汉阳航运公司承运的,原因非常简单——永利有北方的股份。
“长官,这些车上的是公司修理厂新购进的设备!这几个月,一直忙着厂里的上万吨设备内迁,而这些设备一直压在下关的仓库里,所以……”
谢为杰连忙回答道,现在永利厂已经内迁完成,自然也就没有船停靠工厂码头了。
“新购进的设备?”
“几个月前,我们范经理在得知上海的一家美国洋行有一百多台积压的机床,所以就购买了下来,如果……”
“是机床?为什么不去码头装船,”
“码头上的长官说,没船运,这不……”
不待谢为杰说完,旁边的年青人便哼一声。
“什么没船运,那些船,都让当官的运自己的家私了!”
“什么!”
眉头猛的一皱,高胜仑便径直朝着码头的方向走去,而李德胜连忙跟了过去,他知道这位长官的脾气怕是上来了,于是便轻声提醒道。
“长官,这,这不是上海……”
当初在上海打仗的时候,长官可不也就干涉过内迁,甚至命令部队把炸药按到工厂里,不同意内迁的工厂,一率“不予资敌”就地爆破,当时可有人把状告到了南京。
“上海的机器能造枪、枪炮,南京的机器就不能造吗?
出身邯彰的高胜仑清楚的知道机器设备对于战争的重要性,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派出工兵协助上海兵工厂保管处迁出了包括一台2000吨水压机、1200吨水压机以及数部200至600吨水压机在内的数千吨重型设备,现在这些重型设备都已运往江西腹地,用于中央新建的炮厂。
此时的下关码头挤得更是一塌糊涂,江岸堆满了千千万万的箱笼物件,上面贴着什么部署的条子,既无秩序,也没区分,更谈不上适当的管理,妇人孩童的哭喊声连成一片,一进码头,高胜仑就被眼前的混乱给惊呆了,他没想到这里的局面竟然如此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