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管家如实道:“回堂主,是段小公子在厨房偷吃蜜饯金枣,不小心打翻了厨娘刚准备好的燕窝鸡丝汤。”
“我可不是偷吃,我是饿了,刚好经过厨房。”段昔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笑得眉眼弯弯,负责他衣食的侍女见他尚且年幼,又长得明眸皓齿,便给他梳了总角双髻,套着件银红袄子,领口袖口都滚了一圈雪白貂毛,这会儿一笑,犹为可爱。只见他手上还有块绣着兰花的小方巾,里头包着的可不正是蜜饯金枣。
笛管家很头疼他,这时不时闯点祸出来,偏偏嘴巴又跟抹了蜜似的甜,教人对他生不起气来。也不知主上是打哪儿接回来的顽皮小公子,把院子里的几个侍女哄得心花怒放。笛管家眼尖,一眼就看到段昔手中的小方巾是兰沁的,那丫头的手巾上都绣着小兰花。想来便是她们几个在厨房帮着段昔讲好话,哄得厨娘还多给了几颗蜜饯金枣。
宁如谦看了段昔一会,道:“你今日的功课完成了?”
段昔扁扁嘴:“就是扎了一上午的马步,所以才饿的。”宁如谦答应收他为徒,却说来年开春才正式教他,这些日子都是练习基本功,有时忍不住偷懒,下场便是练习加倍。
宁如谦听了收回目光,对笛管家说道:“往后给他多备些点心。”
“是,主上。”
“你先下去罢,段昔留下,给我磨墨。”宁如谦对笛管家说道,转身进了屋内。
段昔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他最最讨厌便是磨墨,早知如此还不如主动向宁如谦领罚呢……他可怜兮兮的望着笛管家,笛管家咳了两下,表示爱莫能助。
宁如谦字画了得,与有着江南第一才子之称的苑子野不分上下,各有千秋。
段昔从匣子里取出墨条,又拿来洁净的砚台,宁如谦没有催他,他便也不慌不忙的准备着,心里巴不得笛管家进来通报有事务让宁如谦去处理。
可惜事与愿违。
段昔只能站在宁如谦身侧磨墨,磨墨是个细活,不单讲究力道的轻重快慢,磨墨人还得姿态端正,这是为了保证“墨正”,心正墨亦正,心不正则墨磨偏,墨若不正偏斜,既不雅观,磨出的墨也不均匀。
见宁如谦提笔落画,姿态优雅,从容不迫,段昔愣愣的盯着,连磨墨都忘了。
宁如谦画的是墨梅,梅花清丽高雅,跃然于纸上。
“朵朵花开淡墨痕。”段昔脱口而出。
宁如谦神色微微一动,看向他:“你爹教的?”
“不是,我听来的。”段昔虽调皮,但记性很好,听来的东西记得很牢。
“你还听过哪些诗词?”宁如谦正有打算送段昔去书院,让他修身养性,便有意考他。
段昔想了一会,道:“娇柔懒起,帘压卷花影。”
从总角小儿口中听到这青楼艳词,宁如谦看多了他一会,却依旧神色不动,从旁抽出一本诗经:“这几日把这本书先抄下来。”
段昔瞪大眼:“什么?师父……这,你不是教我习武吗?”
“习武者,应先修其心。”宁如谦淡淡说道,修长的手指翻开诗经,指着其中一首,“念一念。”
段昔低下头看着那几行诗,断断续续的念了一会后愁眉苦脸的说道:“师父,我不认识那几个字……”
宁如谦没有勉强,低声念给他听:“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锨兮,赫兮喧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宁如谦的声音清清冷冷,别样好听,好似一字一顿都在敲打着心脏。段昔听着有些着迷。
“这一首,要另外抄写五百次。”
“……师父,可不可以少一些?”段昔试探着说。
宁如谦一顿。
段昔大喜,心想这下起码能少抄一两百次吧。
“加多一百。”宁如谦道。
段昔闭紧嘴巴不吭声了。
宁如谦是说到便做到的,就算是过年,也没让段昔多玩一会,一到未时,便吩咐笛管家将四处玩耍的段昔逮回来。
段昔泪眼汪汪的抄着诗经,师父宁如谦从旁指点,他听着院子外的炮竹声响,心里是泪流成河。
兰沁拎着个花鸟纹的柏木食盒来到书房,推开的窗前,只见宁如谦微微倾身指着书中一处跟段昔讲话,段昔抬起脸看着对方,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模样,脸颊旁还沾上了几处墨迹。看得兰沁不由一笑,推门进了屋内,在圆桌上轻轻放下食盒,从里头取出了两个小盅,还有四样点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