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小太监端着漆盘,驻足良久。门虽然没有关,只是虚掩着,小太监却不敢擅入,毕竟这里是太内副总管林公公的寝室。
小太监望着随风摇曳的珠帘,终于忍不住轻轻的扣了扣微启的房门。
“进来吧!”
小太监听到是林副总管的声音,方才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大内副总管名叫林沐风,十六岁入宫,至今只有三年。他原本只是惜薪司的一名小太监,后来也是机缘巧合被永乐帝相中,便提携他做了尚衣监的掌印太监。尚衣监只是掌管皇帝的冠冕、袍服、靴袜等物品,说白了就是侍候皇上起居的太监。
虽说永乐帝封林沐风做了大内的副总管,论名份也仅在王安之下,其实他却是并没有什么实权。
许是经常接触皇上,林沐风在永乐帝心中的地位并不比王安差。
这正是王安对林沐风极为不满的地方。身为司礼监提督兼掌印太监双权集于一身的王安既要以提督太监的身份督理皇城内一应仪礼刑名,及钤束长随、当差、听事各役,关防门禁,催督光禄供应的事务。又要以掌印太监的身份掌理内外章奏及御前勘合。他可以批答奏章、传宣谕旨,总管着宦官们的一切事务。司礼监是各宦官机构中处的第一署,是总管、统领其他宦官的机构。林沐风不过是一个侍候皇上的小太监,竟然在短短三年内爬上了大内副总管的宝座,而且还与自燕王府就跟随皇上的自己同样深受君宠。
林沐风早已觉察到王安对自己的不满,但是王安的专权似乎并没有使他感到畏惧。反而倒觉得与王安斗智似乎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林沐风的寝室离皇上的御书房很近,比起王大总管的寝室,这位副总管的寝室少了几分奢华与富贵,却多了几分淡雅与清静。
寝室内没有什么珠玉古玩,只有一个红木的书架最为显眼,书架内面摆满了经诗子集。书架旁的几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帷幄与纱帐之后是红木的拔步床,帷幄两旁分别摆放棋桌与琴案。靠着窗户有一面红木镶嵌的妆镜,妆镜旁是摆放着一张红木雕花的贵妃榻,林沐风此时正斜倚在贵妃榻上,随手翻阅着《花间集》。
“林副总管,这是太医院着小的送来的药,请您乘热服用。太医院的杜院使着小的问您,新近的咳喘可好些?”
望着战战战兢兢的小太监,林沐风放下手中的《花间集》展颜一笑。
“杜院使的药咱家也服了十来贴了,我这胎里带来的旧疾哪能好得那么利落?其实服这些药也未必有效,我只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林副总管,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若是哪日宫里没了您,小的们可真就没活路了……”
“小东西,真会说话,你这小嘴儿上抹了多少蜜糖?”
“林副总管,奴才说的是真心话……”
“小东西,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小的名叫路顺,今年十五,入宫一年了。”
“辛苦你了,小路子,下去歇着吧。”
“林副总管,您可千万别这么客气,小的们受不住!侍候您是小的福份!只是您今儿没去听差,王大总管好像有点不满意呢。”
“哼!咱家就知道他不满意,咱家却偏不想去听他的差!皇上今儿不是就归京了吗?咱家的心里自有分寸,大总管他心里更有分寸!”
“是,小的告退,林副总管请按时服药。”
小太监路顺从红漆盘中取出白玉药碗,放在桌上,偷偷用眼稍瞄了林沐风一眼,却已是魂不守舍。
这位大内副总管林沐风还不满二十,却生得如画中人一样标质。一头乌黑的长发没有梳髻,随意的披在身后。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明眸总是有种淡淡的忧伤。红红的嘴唇微合,脸色却显得有些苍白。
林沐风未着官服,只随意穿了件单衣,斜倚在贵妃榻上,一手握着《花间集》,一手却扶住胸口轻轻咳嗽了一声。许是因为咳嗽,林沐风的气息显得有些急促,粉面却已挣得微红,映衬着雪白的肌肤更显得妩媚动人。
据说林副总管进宫的时候正赶上皇上迁都,到了北京城后,不到三年竟然已是大内的副总管。虽然大家都说林副总管聪明过人,才华横溢,但是王大总管却时常暗示着林副总管是靠着这张绝世无双的俏脸才讨得皇上的欢心。
“小路子,还有事情吗?”
林沐风抬起头来,用眼稍扫了扫望着自己发呆的小太监路顺,路顺回过神来,吓得低下了头,连忙跪地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