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些胡子黑话,王永江抱拳还礼道:“走江洋,闯绿林,江洋路上一家人。”
对上了,“仁合”和“九江”就唠上了。
听于九江讲他们也打日本子,王永江就说:人多劲大,咱们合伙干吧。
教导队人多,枪也好,还有挺机枪,不知于九江心里怎么想的,嘴上是答应了。
但有一条。王永江强调:“仁合”只打日本子,不抢百姓,“九江”能行吗?
于九江又答应了,可他的部下还是偷呀摸呀抢的,到哪儿都会弄出些动静来。王永江经常批评制止,也跟于九江谈过几次,这小子点头应着,行动照旧。
老百姓不干了,说这是什么反日军呀?纯粹是帮胡子,不给他们饭吃,饿死他们!
一条鱼腥了一锅汤。王永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了,跟杨树明和刚任命不久的政治指导员裴世铁一商量,请示当地鸭蛋河区委,决定把于九江和几个恶行昭著的家伙除掉。
队伍来到刘侉屯北山里的桦皮营子,有个叫韩占发的“把头”(领头干活的),领几个人在那儿“放耳茬”(把柞树锯倒,经伏雨浇过腐烂了,上边长出木耳来采摘——锯树的过程叫“放耳茬”),都是救国会员,就决定在这里动手。
韩把头刚打只野猪,拳头大小的肉块子,在大锅里翻滚咕嘟着,香气四溢。这天是5月1日,山野间黄糊糊的,背阴处有的地方还残留点脏兮兮的积雪,阳坡上个别抢春的树种枝条油光光的,快要鼓出苞芽了。
一间马架子似的小木房,一张几块粗拉拉的木板钉的长条桌,两边各摆一长条凳。王永江、韩把头和裴世铁坐一边,对面是于九江、二当家的和炮头“老来好”。队伍散在外面吃饭,由杨树明指挥,以打碗为号,一齐动手。
打碗的任务交给了王钧。他就是这次参加的游击队。让他打碗,一是革命坚决,二是精明机灵,三是人长得较胖。如今国人以胖为丑、为病态,忙于减肥,那时正好相反,以胖为美、为健康、为富态、为福相。今人求之不得的苗条,则是穷馊馊的穷酸相。那时人穷,胖子很少,王钧从小就胖,喝凉水也长肉。那时的人多少都有点儿迷信,特别是游击队搞几次都垮了,一些人就觉得倒霉,运气不好。王钧长得富态、周正,让人觉得吉利,能成事。
屋里有酒,外面就是小米饭野猪肉。杨树明琢磨里面喝得差不多了,一递眼色,王钧起身去锅里盛饭,早瞅准地上一根干树枝子,假装绊了一跤,一个蓝瓷大海碗就“吧”地摔地上了。
胡子最忌讳打碗了,碗碎了,吃饭的家什不就没了吗?于九江在里边喊了一声,机枪手已经抱着机枪冲进去了,“九江”的人里里外外都被枪口逼住了。
王永江当即宣布,于九江匪性不改,违抗命令,抢掠民财,祸害百姓,败坏反日军声誉,屡教不改,为严明军纪,就地正法。
枪毙了于九江,又将几个坏分子开除出队,队伍继续向北边的通河县进发。
“老来好”四十来岁的样子,中等个头,赤红面子,有几颗麻子。这小子兵痞出身,能说会道,枪打得准,不然也不能成为“九江”绺子领兵打仗的炮头。两队合并后,瞅着最靠近“仁合”的就是他了,特别是在王永江面前。王永江叫他干什么,从无二话,而且干得利索。除掉于九江等人后,亮出教导队的底细,他还积极要求入党。
杨树明提醒王永江:俺看这人心里藏把刀,咱们得提防着点儿。
裴世铁也说:俺也觉得这人不是“善茬子”(指有能力但不好对付的人,常用于否定句),咱们可得接受教训呀。
王永江道:你们的意见挺好,俺留个心眼儿就是。
在通河训练、活动一个多月,回来已是6月中旬了。去时枝条光秃秃的,这时已经树叶遮天,满世界绿意了。王永江和杨树明挺高兴,说树叶关门了,咱们的好时候到了,该跟小日本子好好干几仗了。
过了汤旺河(汤原县由此得名),到了孙臭嘴子炭窑,就是汤原县界了。王永江说在这旮旯歇两天,洗洗衣服,晾晾鞋子和“腿绑”(指“绑腿”,当时东北人反过来叫),最要紧的是弄弄脚、歇歇脚。
汤旺河,洼丹河,舒乐河,巴兰河,小古洞河,大古洞河,来回路上除了河,就是沼泽。腿脚成天在水里泡着,都白了、木了、没知觉了。扎破的地方都沤烂了,那肉一抠一块,一点儿血色也没有。
回来的路上,“老来好”更积极了,王永江就介绍他入党。杨树明和裴世铁不同意,王永江说俺也品他这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