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呀潮呀,什么都有了。也像足球运动员那样,扳起腿抻巴抻巴,更重要的是用火烤。特别是冬天,干什么也离不开火,没火就完了。敌人来了,背着架着抬着跑。跑着跑着,觉得不大对劲了,一看,那人就不行了。
曹曙焰老人说,有个牛奇中,脖子本来就长,外号“长脖子老等”(一种长脖长腿的鸟,学名“苍鹭”)。1940年夏在虎林一个草甸子里,一觉醒来,他说你看我是咋的了?大家吓了一跳,那脖子突然长出来一截,一尺多长了。我们几个人给他搓呀揉呀按的,那能管用吗?问他疼不疼,他说不疼。不疼也不行了,除了睡觉,总得一只手托着下巴,不然就支不住脑袋,说不定歪到哪边儿去了。那种不是人活的日子,什么稀奇古怪的病都有。到苏联后我还见到他了,还用手托着个下巴,这人后来不知到哪儿去了、怎么样了。
“打火堆”当然也会引来敌人。有敌情,春夏秋没火也能将就,起码冻不死,冬天就难了。有时“讨伐队”就在附近,就去偷袭它,打仗可以御寒。有时一堆伤员,打不了,就寻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弄堆火,同时加强警戒。因为没有火,那人那一夜也完蛋了。饥与寒不同,人饿几天不会死,而冻死、冻伤,常常就是不知不觉间的一会儿工夫。
1939年1月21日,《中共北满临时省委给高禹民的指示信》,开篇即是:
远地送来亲爱的战友们饥饿的呻吟,寒冻的颤声,热情在我们周身澎湃。同志们坚毅清癯的瘦影在我们脑海中闪动。我们是朝夕关怀着你们,翘望兴安峰峦,可见巍岭绝壁严肃的仪容!白雪与寒风争厉!这真是象征着伟大事业的时期,我们紧握着拳头,誓以百折不回的精神去与饥饿寒冻,去与万恶日寇拼杀!不达胜利誓不休!
同年4月19日,《高禹民关于下江部队情况给省委负责同志的信》中说:
亲爱的同志们!我们闯过一九三八年的寒冬及一九三七(九)年的冷春,战士均伸开疲倦之体,露出高兴的精神。
用单立志老人的话讲,是:背阴坡的雪壳子擎不住人了,阳坡的雪化了,心里就觉得有底了,那人就算活过来了,又能跟鬼子干一年了。
1934年夏,红25军在皖西北打下太湖城,缴获甚丰,官兵每人分得一把雨伞,大家乐坏了,说一把雨伞一间房呀。
南方红军最难熬的是雨季,那天像漏了似的,行军作战,苦不堪言。
东北抗联没留下一个建制连队。抗战胜利后的解放战争中,东北野战军12个主力纵队和特种兵、独立师,或多或少,大都有当年的抗联官兵,进关、南下,打到两湖两广。有老人说,到那地场一看哪,打游击太好了,四季都是绿的,冻不着,饿不着。
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最苦的莫过于爬雪山、过草地了,可比之抗联呢?红军爬雪山用了多长时间?抗联是多少年?而草地,即被抗联老人称之为“漂筏甸子”的沼泽地,后面将会写到,敌人重兵“讨伐”时,就往草地里去,因为敌人不敢进、进不去。
参加了长征的陆定一说过:“在1931年‘九一八’到1945年日本无条件投降,前后14年中,东北抗日联军的牺牲奋斗,最为惨烈。”
1932年11月19日,多门师团侵占黑龙江省城齐齐哈尔。夜间强行军,气温骤降,6000人冻伤,占全师团的1/3。
才11月中旬,气温再低,能低到哪里去?零下20多摄氏度够了吧?
五味川纯平在《战争和人》中,谈到日军如何穿防寒装:先在棉毛衫外穿上军衬衣和军衬裤(法兰绒制),再穿上军裤(呢绒的),外套(毛织)和防寒大衣(厚羊毛制成的皮大衣)。然后再穿上防寒皮套裤,膝盖以下打上防寒绑腿。脚上穿棉军袜,再穿上防寒靴。手上戴毛手套和防寒大手套,头上戴防寒帽,帽子里的毛线头巾把整个头包起来。脸部遮上防鼻,这是为了保护易受冻的鼻子。全部穿戴好后,露在外面的只有两只眼睛。
这是在中苏边境线上巡逻的日军装束,抗联没少与这类鬼子打交道。即便南满日军的防寒装,与抗联也不可同日而语。敌人是倾“满洲国”之力保障供给,抗联一切都靠自己解决,而且,他们没有饥饿之虞。
@。@即便如此,日军也不断有冻死、冻伤的,更不用说被抗联拖来拖去,在大山里麻达山了。
@炫@据说,当年日本鬼子看到《露营之歌》,也表示钦佩。
@书@“冻死的人笑模悠悠的,像在热炕头上睡着了”
@网@1941年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