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国家的星相师总是战争结束后首要的扑杀目标,掌握太多天机的他们,往往都不得不殉国。
三族之中只有天族没有星相师,因为天族不相信占卜,信奉力量的天族只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自己可以操控命运。
如果人真的能够提前知道命运的轨迹,为什么还会有离别和死亡呢?如果他真的是伟大的星相师,为什么连帮助自己的师长避开灾祸都没办法呢?
罗达觉得很悲伤,从小生长在这座塔里,他和老师的情绪反应都很小,因为生活没有大起大落,所以不需要大哭大笑。他唯一明白的情绪,恐怕就是寂寞,然而现在他觉得很悲伤,他甚至有点想哭。书本上说,悲伤就是心里又酸又痛,眼眶发红发热,所以他确实是在悲伤着吧,就算干涩的眼中掉不出泪水。
星相师比谁都更明白人必须要顺从命运,因为只有命运是不可能改变的真理,但这不代表星相师不会悲伤。
命运是不可能被改变的,天命之轮?谁看过那种东西?那真的存在吗?
那几天,老师和罗达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依然持续着每日该有的课程,只是老师不再做出预言,不管国王派出多少人来询问,老师都不再做出预言。
这座塔比起以往都更加死气沉沉,他们两人都不再开口,罗达依旧坐在窗边看着天空,看着白日里笼罩着一层浅浅烟灰的天空,看着无垠的星空。
罗达心想,也许他再也无法看到了,那让他喜爱的蔚蓝晴日。
这场战争的实力太过悬殊,天族军队在第九天的傍晚打进了王国首都,首都里有能力逃走的人早就都逃了,剩下半座空城,从占星塔看出去,可以看到大半个城市都烧了起来,王宫也陷在火海里,摇曳的火光和浓烟在晚霞中色泽瑰丽到近乎诡异。
燃烧的劈啪声、刀剑交击的铿锵声,军队的吆喝和人民的尖叫,惨不忍听闻地淹没了这座寂静的塔。
火光照亮了塔内最阴暗的角落,罗达看到向来也没什么情绪变化的老师,只是静静地跪坐在床榻上,苍白的脸上挂着两行浅浅的泪痕。
罗达走到窗前,看着底下的街道,在夕阳的余晖之中,黄土地上溅着的血色仍然明显到刺目,遥远的城墙那头,一个模糊的人影一身染血的银甲熠熠生辉,手中光芒一闪,就是人头落地。
罗达觉得很震撼,也觉得很悲伤,他对这个国家并没有什么眷恋,对这个国家的人民也没有太多怜悯,但亲眼看到人命殒落仍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是我的能力不够……」罗达听见老师在他身后喃喃低语:「如果可以,真希望不要有人在我面前死去……希望不要有人因为我的失误而牺牲,希望不要有人因为我的忽略而消亡……」
不是老师的错……罗达很想安慰老师,但他不知道怎么停止一个星相师的自责,他也不知道温柔而坚强的老师愿不愿意让他看清那两行眼泪,所以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生命的频繁消逝,按在窗台上的手捏得死紧。
真正到了战争的时候,负责指示方向的星相师其实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安静地看着,看着人命凋零。
罗达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就算预言从未失误,那又怎么样呢?跳脱不出命运的预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天空渐渐地漆黑下来了,几颗早星在云间闪烁,城中的惨嚎也停下来了,除了火焰的燃烧声,几乎就像是座死城。
利奇芬亡国了,就和星相显示的一样。
罗达站在窗畔,任沉重的夜色压在肩背上,他看见有十多个人影朝着占星塔飞速接近——不,就是在飞没错。
罗达第一次看到天族人,天族与地族在外型上几乎一样,只是地族的发色和瞳色都是褐色系,天族却是纯粹的黑色,最大的差异则是天族背上那双翅膀。
那些天族人接近塔之后就缘塔往上飞,到达罗达的视线高度,与他对望。
这是罗达第一次那么近地看到翅膀,占星塔有魔法结界保护,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除了知道结界密语的魔法师,其余都进不来,甚至连鸟儿也不会靠近。
翅膀长在人身上让罗达觉得很奇妙,他在书上看过图画,可是真实的事物毕竟不一样,翅膀鼓动时带着一种生命的力道,肩胛骨微微伸缩,白色的羽毛像锐利的箭尾一样,怒张到极限的时候猛然收起,随后又「啪」地展开。
翅膀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事物之一,带着一种接近天空的光辉,如果在白日时看到,一定更美更美吧。
环绕在塔旁边的天族人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