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治丧,都有人在背后嚼舌根,乱说话。更何况得了娘娘的赏赐,是皇家的恩泽,不由得那些小肚鸡肠的人暗地里不眼红,悄悄使绊子。母亲只管和平日一样行事就是,不必理睬他们。”
卜氏无语,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兄弟的行事经不起推敲,此时见贾芸轻轻提起又轻轻放下,心中便松了老大一口气,又拿起贾芸书桌上一支狼毫笔看,口中赞道:“毕竟是皇家赏赐下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坊间卖的笔哪里有这么精致?”
贾芸磨好了墨,正打算继续写字,然而卜氏赖在这里不走,出于基本的礼节,他也只能陪着。此时见卜氏没口的夸狼毫笔,心中便有些暗暗发笑,知道她必然是有求于自己,故意问道:“怎么,我只道母亲精通烹饪女红,却不知对文房四宝也有心得?”
卜氏支吾了半天,方说:“你舅舅说,娘娘赏下来的这套东西可不得了,若是卖到当铺里去,至少也好换几两银子。我想过几日你姐姐要归宁,女婿也要一起家来,没有酒菜招待实在不堪。不如……”
贾芸心中微微有些不快,眼中光芒一闪,随即收敛下去。
他唇边露出一丝浅笑,说道:“哎呀母亲,这可使不得。岂有将皇家的赏赐卖到当铺去换钱的道理?舅舅却是想差了。若此事被人抖将出来,可大可小,娘娘知道了怪罪尚是小事,要是被有心人探知了,问贾家一个不尊皇室之罪,怕要连累几族呢。就连舅舅,只怕也讨不了好去呢。”
卜氏原本是最蠢笨没有见识的妇人,偏偏耳根子软,听了兄弟的话心思便有些活络,如今听贾芸这么半真半假、言之凿凿的危言耸听了一番,哪里还敢动什么心思?乖乖的去准备晚饭了。
“出来吧。我母亲已经走了。”贾芸这个时候便说道。
于是从书架后面钻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丫头来,小丫头不过十一二岁模样,一张小脸灰扑扑的全是土,唯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正是他家的小丫头草儿,一边说话还一边不住的叹气:“少爷,你怎么知道我躲在这里的?”
贾芸笑了笑,并不答话。
“舅老爷贪婪成性,那五十亩良田,他至少贪墨了一半的好处。少爷明明知道,每次拿它说事时候,却故意只说是几亩薄田,倒叫太太脸上有些讪讪的了。真真有趣。”草儿又说道。
贾芸头疼的按着太阳穴:“你这么叽叽喳喳,不觉得很吵吗?”
“少爷,太太只道少爷糟蹋字纸,却不知道少爷眼中,对娘娘赐下来的东西不知道有多宝贝呢。竟是反复斟酌,才敢落笔的。草儿看着少爷脸上那情形,竟是十分在意的人——难道?”小丫头眨巴着眼睛。
贾芸心中咯噔一下,脸上却越发做出十分淡然的样子,笑骂道:“小丫头没大没小,竟然连我也编排起来了!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虽然是玩笑话,若是被人听去了,还不定怎么造谣呢?难道你竟嫌日子太舒坦了不成?还不帮母亲烧火做饭去!”
小丫头草儿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径自去了。
一时间书房里又恢复了宁静。
贾芸发了好长一阵子呆,见四下无人,方深吸一口气,继续在雪浪纸上写下新的句子:“二十年来辩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闺。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梦归。”(注1)
他写的很慢很慢,眉眼中痛苦压抑之色清晰可辩,彷佛写这几个字会给他带来莫大的痛苦,会损耗他相当多的精力一般。
终于短短的二十八个字写罢,他手指颤抖着将那纸放入一个御制的木盒中,自嘲似的笑了笑:现在某人既然已经提早封妃,整个红楼世界的故事剧情也要随之变化,这个所谓的判词,真的重要吗?只不过是自己的一纸投名状罢了。
红楼七年初,贾府元春小姐因才学出众,得了皇上、皇后的欣赏,晋为东宫侧妃。
元春娘娘不忘根本,大喜之日鸡犬升天,荣宁二府凡有名头的主子都收到赏赐,娘娘又特别关照说有一族侄贾芸机敏好学,赏下笔墨纸砚,勉励其以合族荣耀为重,勤学不辍。
贾芸感元春娘娘深恩,特制灯谜一首,奉与元春娘娘。
元春娘娘大喜,赏赐贾芸各色金银裸子折合白银百余两。众族亲纳罕嫉妒之余,也对贾芸不免高看了几分。
这一年,贾芸十三岁,贾宝玉七岁,林黛玉六岁。
☆、置业
一百两银子在红楼世界能派什么用场呢?
贾府里,一等丫头如袭人、鸳鸯、金钏儿、玉钏儿等,每个月的月钱是一两银子。晴雯生病时候,贾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