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从不说自己懂不懂。
(十)
辽重熙十二年,宋庆历三年。
西夏李元昊于辽夏边境屡屡滋事,并煽动在辽国的党项人谋反。
辽夏交恶。
次年,李元昊的侧妃、宗真的姐姐兴平公主暴毙,死因不明。
宗真悲愤,使人至兴庆府诘问,李元昊含糊其辞。
年轻气盛的宗真终于忍无可忍。御驾亲征,讨伐西夏。三十万大军直逼贺兰山。
西夏军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契丹铁骑长驱直入,势如破竹。
孰料,却输给一场沙尘暴。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即便是天子,也违不了天意。
宗真率残部据守辽境。
西夏也并未讨到便宜。损兵折将,国力大伤。李元昊退而求和,两国休兵。
疲惫的宗真回到中京,便见到汴京送来的锦盒。
那锦盒送来已有一月有余,只是彼时宗真尚在西夏战场,今日回朝方才得见。
宗真打开盒子,那人熟悉的笔迹,清隽的飞白书,只写了两个字。
平安。
这些年来书画相往,那些龙飞凤舞的笔迹,一笔一划,写的尽是前朝的诗句、典籍。
堂皇,庄重。却不带感情。
唯独这一次。他唯一流露出的一点心意。
胜也好,败也好,我只愿你平安。
宗真怔怔的,眼睛湿润起来。
那一刻,再也无法抑制的感情终于泛滥成河。
(十一)
辽国的使臣再入汴京,带着丰厚的礼物。
美酒,牛羊,奇珍异宝。以及辽主的亲笔书信。
赵祯看着手里的信函。那字迹潇洒俊朗,英气勃勃,想必是字如其人。
他自称为弟,称赵祯为皇兄。
“弟与皇兄约为兄弟,欢好岁久。然数十年思见而不可得,愿求皇兄御容以代相见,以笃兄弟之情。”
这一日,赵祯才醒觉,当年那个凡事懵懂的小娃娃,早已有了自己的感情。
只是,这份感情,自己注定无法回应。
自己的心早已给了另一个人。
虽然,那人不要。
但是,付出的感情,覆水难收。
那夜夜深,赵祯还没就寝。他在看一幅画,神情温柔而迷离。
那是很久以前,公孙策为他画的画像。
犹记那时。两人都还年少,御花园春光正好。
而后,一年年花开花谢,燕去燕归。画中人渐生华发。
御花园风光仍好,却已无人共赏。
纵然人似秋鸿来有信,终究事如春梦了无痕。
赵祯装作自己已经放下。
其实,表面上的故作淡然只是为了掩饰心里的放不下。
只是——放不下又如何?
赵祯轻轻叹息,将那画像轻轻卷起。
辽国使团归国,宋皇的赏赐丰厚。
却,没有宗真所求的画像。
宗真低声叹息。
我知你还念着他。而我,只是想再见一见你今日的容颜。即便如此,也不允么?
罢了罢了。既如此,我不为难你便是。
从此,再也不提此事。
却仍将一腔心意付诸笔端。点点滴滴的情意,丝丝缕缕的思念。晕染成一幅幅丹青佳作,遣人送去汴京。
那人也仍然以书法相和。除此之外,不着一字。
一方试探。一方躲闪。
就这样,又是十年。
(十二)
辽重熙二十四年,宋至和二年。
六月,宋皇赵祯大病。
宗真担心牵挂,寝食不安。夜夜焚香祷告,并于广宁府修广济寺祈福。
七月,赵祯痊愈。宗真即赴广济寺还愿。
那日,寺内香火鼎盛。宗真兴之所至,信手抽了一支签。
那解签的禅师却踌躇了。
宗真看的明白,只道是直说无妨。
那禅师这才犹豫着开口。
是支下下签。镜花水月,皆尽虚无。星沉月落,转瞬成空。怕是不祥之兆。
太子洪基怒而拔剑:大胆!
宗真却淡笑道:可不就是镜花水月么。打赏了那禅师,放他离去。
洪基不解。宗真也不解释,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