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着足下的钢板发出冷质的笃笃声,他保持着标准的射击姿势步履从容地从黑暗中走到她身边,这位素未谋面的男人穿着简洁的上班族西服,黑色的利落短发下,一双漆黑的眼睛毫无温度,冷峻的面孔宛如无机质的雕塑模型,清寒漠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此刻他手中正握着一把老式手枪,显然就是刚才保住船原雪性命的工具。
然而不等质疑他手中的违禁枪械,就看到他眉峰微沉,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将意欲妄动的槙岛圣护堵在原地。
银发的青年顿了顿,危险地眯了眯眼后却又露出游刃有余的浅笑,“哦,是你。”他淡淡说道,一边将手放进口袋里摆出十分闲适的站姿,仿佛在与并不熟悉的旧友进行公式化的寒暄,或许只有瞳底饶有兴味的暗光泄露了此刻内心的波澜,“三年不见,你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真是可喜可贺。”
面对如此友好的问候,黎佑却并不打算理会,举着枪不依不饶地瞄准槙岛圣护,面无表情地说,“游戏就到此为止。”
“呵,我也这么认为。”如同看到了值得称道的东西,站在高处的银发青年愉悦地加深了笑意,终于不再遮掩地表露出自己的兴趣,“你的每一次出场,都让我非常惊艳,”他一边傲慢地评说,一边满不在乎地转过身将后背毫无防备地暴露在黎佑的枪口下,像是料中了他绝对不会开枪,就这么在两人的目光中沿着道路从容离开,“在这个时候与你重逢,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纯白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黎佑才放下枪,凝神四顾片刻后正准备举步从一旁的道路绕到上方处理被手铐禁锢在原地的船原雪,却被很快反应过来的常守朱用Dominator瞄准,“不要动!”
对面的少女监视官眸中泛起莹绿色的光芒,她手中的Dominator不出预料毫无动静,虽然知道对方很快就能从SIBYL系统传入脑中的声音得知他的身份,但黎佑稍作思量还是耐心地站在原地任她检查,直到对面的少女露出愕然的表情,“……监、监视官?”
“你好,”黎佑微微颔首肯定道,“现在可以去救你的朋友了吗。”
……真正触及这场穿越真相的端倪,大概是在黎佑揍晕泉宫寺丰久因失血过多昏迷休克时。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苍白得有些肃杀的空间,巨大的水晶棺底部是明黄色的培养液,数枚盛放在半透明培养箱中的大脑在液体表面沉沉浮浮,搭配着不断移动的机械臂,如此构造比起医院的器官移植中心,更像电脑的中央处理器。
在黎佑的人生中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大脑饲养场,现在为什么会看到这个不知名的百脑汇,将之归为梦境未免也太过轻率,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熟悉的街景呈现在眼前,那是他原本生活的世界。
他曾经有严重的洁癖,虽说医职人员或多或少都会有这种强迫性人格,但黎佑会有这种疾病的原因正是像所有医书上定义的那样,亲人亡故,家庭矛盾。槙岛圣护曾精准地指出过他的底线是母亲,正是根据这种强迫性人格推断出来的,或许作为豪门的庶子,应该将之称作家族矛盾更加贴切,印上庶子之名的人生也非常戏剧化,母亲身份低微性格更是卑怯懦弱,经常受人欺侮也学不会反抗,正如槙岛圣护所猜测的胆小怕事,优柔寡断,然而却会每天耐心地为他讲睡前故事,将所有好的东西都留给他,在他被人欺凌围殴时,总会紧紧抱住他将他护在自己怀抱中,默默替他承受那些责骂踢打。
也许无法像所有的宅斗剧里那样奋起抗争的母亲的确无能,但对于黎佑来说,能够在他有危险时不顾一切舍身相护,温暖的怀抱世间无人能比,如此开头的豪门剧本套路总是千篇一律,黎佑也不例外,离开母亲身边独自一人在家族当权者面前拼命表现,学了一身本事只为留住这样的温度,但等他回头的时候,一直等待他的母亲最后一次保护了树大招风的他。
后来黎佑费了一番功夫才成功脱离家族,准备在外面独自一人像母亲希望的那样平平淡淡过完余生,等待他的却是一场穿越。睁开眼时意识到这并不是彻底的死亡,那么只要还活着一天,他就要尽力回到那个记载着温柔过往的世界,然而却在此刻的街景中看到他倒在血泊里的遗体——原来在那个世界是真的死亡,现在他使用着另一具身体,不知是作为这个人前世的记忆,还是强行占据了另一个人的人生,无论是哪一种存在,总而言之似乎再也没有了返回的理由。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突然感到天旋地转的眩晕,黎佑再次睁开眼已经来到新的世界,身上的伤口消弭无踪,一切都恢复到最开始的时候,就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