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个人的出现破坏了他的坚持。
只记得那个少年竟穿着缎面云靴直接一脚踩进了瑶池,如雪般白色的衣衫下摆尽湿,他天神似的来到自己的面前睥睨着他,脸上却带着极为澄澈的笑靥。
他说:“你记住了,我是文曲星君天权。”
从那一刻起,他便沦陷了,他毅然决然地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不是为那颗长得什么模样都不记得的蟠桃,更不是为所谓的千年道行修仙捷径,他之所以步出一直以来保护着自己的那一弯温暖的池水,单纯只是因为这个名叫天权的少年而已。
“你没有名字?那从此你就叫‘青岚’吧。”
青岚,是初夏的第一阵风的意思。他从心底里喜欢着这个名字,也正因为如此,不管以后他被起名之人如何伤害,他也不曾动过改名的念头。
也许是青岚附在了那块灵玉上的关系,他渐渐发现自己多了一项能力,那就是在与人初次见面时偶尔会看见一些画面,一开始他不明所以,后来他渐渐发现自己看到的竟是即将发生的现实。这种预知能力让他不知所措了好一阵子,但因为并不是每次遇见谁都能触发,便也不再注意了。
然而在蟠桃会上遇见龙素娴的时候,他第一次被只有自己能够看见的那些场景惊呆了,以至于他只能好似被天雷集中一般地望着她发愣,僵硬得连指尖都不能移动分毫。他看见的是龙素娴与天权在满室红烛的映照下拜堂的情景。这一瞬间,青岚内心深处一直不肯承认的隐秘情感被挖掘了出来,还是以极其残忍的方式,让他疼得窒息,他早就知道自己与天权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也从来也不曾抱过什么奢望,但他还是无法压抑从内心深处冒出来的不甘和愤恨。
大概从那时候起,他的心就已经被扭曲了,因此当天权要自己上他的床的时候他才会答应,带着那股无法抑制的怨怼和憧憬,满足自己某些可耻心愿的同时也报复着别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报复,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报复的究竟是谁,他只知道若自己不这样做会被心底可怕的魔鬼吞噬。
那段时间,青岚从来不曾这般厌恶过自己,他也会在夜半醒来时想起瑶池中温吞的涟漪,想起清香翠绿的荷叶和亭亭净植的荷花,可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竟已是恍若隔世,再也回不去了,不管是心境还是肉体,他被永远的摒弃在了那些纯洁和美好之外。
那时候,三百年之约是他黑暗世界中唯一的光线,他觉得只要那天到来,那么即使是被迫他亦会得到救赎。
但青岚万万没有想到,在他离开天权后再次遇到了一个人,并再次得到了一个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的所谓“预感”,那个人就是武曲星君开阳——天权的双生弟弟。
那时的青岚作为一名天兵参加了第一次仙魔之战,临行前众仙前来参加出兵仪式,就在那个时候,他看见了一身黑衣的开阳,他甚至来不及对他酷似天权的样貌吃惊,一个画面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看见黑衣的开阳将白衣的天权用长枪钉到了墙上,鲜血从天权的肩上涌出,映着他惨白绝望的脸,竟是痛不欲生的模样。
青岚猛地一震,幻象消失,他仍然站在人群之中,然而喧闹声再也入不了他的耳朵,他脑中一片混乱,以至于到大军出发之时他仍然频频回望,可是再也找不见那个黑色的影子,手中紧握着天权刚刚送他的长弓浑浑噩噩的随着大军出发,等到回神时才发现一身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
想救他,无法忍受那张常常挂着讽笑着的脸出现那样的表情,所以想救他,不计任何代价。
机会来得很是莫名其妙,那时候的青岚已经以魔仙的身份在齐龙山落脚了很多很多年。武曲星君开阳奉天命历劫转世,变成普通凡人的星君失去了之前的武功和法力也不过是个普通少年罢了,当青岚将他捉来的时候根本不相信这个害怕地唤着“娘亲”的孩子就是当初惊鸿一瞥就令他难以忘怀的气势凛冽的男人,他毫不犹豫地在开阳身上下了拘魂锁,只要此锁不解,那么即使他死了,灵魂也无法离开齐龙山。
青岚没想到会再次遇到天权,就在一片一望无际毫无人烟的原野之上,因此青岚毫不怀疑对方根本就是来找他的。
“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软禁开阳?”
“关你什么事。怎么,你是来向我展示你的兄弟爱的?”青岚讽刺道,千百年来毫无消息的人忽然出现,劈头盖脸的竟是这样一句质问。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天权怒道,“你活腻了?”
“我是活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