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老观主,那可是观海境的老神仙,一国之内罕逢敌手,去哪儿都会被敬称为上仙或是真人,听师父私底下说,那位师祖离着道门书籍上所谓的“地仙”,只差两步了。
眼前这两位来自山下人间的,便是有点钱又如何?来自富贵门庭又如何,不还是山下人来见山上人?
周密又看了一眼那小道童,转头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好一个得来全不费工夫,如今桐叶洲的天时大道,果然都在我们这边了。绶臣,你瞧出端倪没有?”
绶臣一头雾水,“恳请先生解惑。”
周密伸手抓住那小道童的胳膊,再以双指轻轻一敲对方手腕,小道童好似被拎小鸡崽子似的,只得踮起脚跟,不知是福至心灵还是如何,拗着性子没有对那山下文士破口大骂。
绶臣凝神望去,只见那小道童被自家先生施展了神通后,孩子手心处,震起些丝丝缕缕的光彩,很快就随风而逝。
小道童先前就像手掌蘸墨,清洗不净,有所遗留。
周密松开小道童的手腕,问道:“你这道观是不是曾经有个名叫刘材的道士,下山云游去了?他下山之时,还随身携带了些大大小小的葫芦?”
小道童揉着手腕,后退几步,畏畏缩缩道:“你怎么晓得这些事儿?不过我们道观没啥刘材,只有个绰号刘木头的土包子,渔夫猎户樵夫,什么零碎活计都能做,怎么能挣钱怎么来,按照师父的说法,若是山上有个尼姑庵,他都能卖出胭脂水粉去。土包子隔三岔五就来咱们道观骗银子花,他是咱们观里挺大一香客,最早带着土包子来这边的,我师父这些年才没跟刘木头计较。土包子最后一次来观里,背了一箩筐松明子和几尾大青鱼,也不要铜钱碎银,只在库房里边,捡了好些吃灰多年的破葫芦,说拿来折算银子,当时我就瞅着觉得怪,他在库房那边,拿着那些个破烂货,一个个提在耳边,摇摇晃晃。”
所谓道观库房,其实就是个堆积废旧之物的柴房。
周密瞥了眼小道观,笑道:“环环相扣。真乃高人。”
绶臣以心声问道:“先生,那刘材的‘心事’与‘立即’两枚养剑葫,是得自于此?”
周密摇头道:“刘材是先有的两枚养剑葫,才有的那两把‘本命飞剑’,不然这儿的那位开山祖师爷,作为上五境,眼界还不至于差到瞧不出养剑葫的品秩高低,何况他本就有收藏养剑葫的癖好,所以真正让他瞧不出真假、深浅的,应该是那两把古怪飞剑。”
先生接下来的言语,更让绶臣神色凝重。
“那个道观的大香客,多半就是刘材的传道人和护道人,因为来此道观的刘材,就只是个出窍远游的阴神,真身说不定都不在桐叶洲。”
绶臣问道:“先生要让赊月找到刘材,其实不单单是希望刘材去压胜陈平安?更是为了见一见那‘香客’?”
周密感慨道:“天下阴阳演化术,一人独占半壁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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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圭宗祖山,神篆峰。
老宗主荀渊已经壮烈战死,一位飞升境大修士,琉璃金身碎块崩散天地间,多被大妖截获。
现任宗主姜尚真,用那惊鸿一瞥现身人间的方式,证明自己还活着,而且很活蹦乱跳。
只是大势倾塌,一位失去天时庇护的仙人境,独木难撑将倾大厦。
九弈峰峰主,原本比姜尚真更有希望继承宗主之位的韦滢,却去了宝瓶洲担任下宗宗主,暂时为那大骊宋氏效力,注定无法跨洲返回玉圭宗。
掌律老祖瞥了眼自己对面的那张椅子,又瞥了眼祖师堂挂像下两张空椅子。
姜尚真就是从对面座位挪去了挂像下边。
实在是多看一眼就揪心。
便瞥了眼大门外的月色。
一位管着玉圭宗神仙钱、天材地宝的财神爷,名为宋升堂,他怒道:“咱们那位姜宗主为何还在外边晃荡,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宗门上下,每天死人不断?在哪里出剑不是出剑,连自家山头都不帮衬,算怎么回事?”
称呼姜尚真为姜宗主,略显多余,并不是直接去掉姓氏的“宗主”,这就是一种微妙姿态。
姜尚真在玉圭宗祖师堂,并未真正服众。
不过处境如此尴尬的一个重要原因,还是老宗主荀渊先前一直在世的缘故。
加上姜氏掌握的云窟福地,一直是玉圭宗一个类似藩镇割据的存在,太膈应人。所以赵升堂与姜尚真一直不对路,只要神篆峰祖师堂关起门来议事,那就是出了名的狗咬狗满地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