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兄难得大驾光临,老规矩,瓜子就酒?”
魏檗笑问道:“难得?”
朱敛笑答道:“这不是为了衬托出魏兄的山君身份嘛。”
魏檗与那长命道友先后施展神通,离开落魄山。
朱敛将法袍和长剑交给米裕,“有劳米兄走趟北俱芦洲了。”
米裕提醒道:“朱老弟,隐官大人一回山头,千万记得立即飞剑传信彩雀府啊。”
朱敛笑着答应下来。
朱敛离开韦文龙所在的账房院落后,独自在落魄山上散步,去了山巅,那处旧山神庙,暂时还没想好如何妥善处置,此地位于落魄山之巅,山上忌讳比较多。
有些想念大风兄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好些神仙书的关键书页,彩绘图案都是轻轻折叠书角的,这就是朱敛的善解人意了。
以往每次大风兄弟每次登山借书,轻轻一抖,书好书坏,只看那书角折叠的数量多寡,一眼便知。大风兄弟上山脚步匆匆,下山更匆匆。
在天微微亮时分,朱敛下山去往竹楼那边,看到了裴钱和周米粒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朱敛放轻脚步,坐在一旁,小米粒还在酣睡,睡得格外香甜。大人有大人的复杂心思,小水怪有小水怪的心事,落在各自心头,分量其实一般重。
朱敛聚音成线,与裴钱说了昨夜那桩账房议事的结果。
裴钱知道老厨子的用意,是要自己不要忽略掌律长命和剑仙米裕,他们为落魄山的付出。
朱敛说道:“心里好受些了?”
裴钱点点头。
朱敛笑道:“有件事,得与你征询一下。”
老厨子说完之后,裴钱说道:“我没什么意见。”
朱敛眺望崖外风光,“看不厌山重水复一样风景的,可能就只有我们的小米粒了。人生路上,有些人走得快些,有些人就可以走得慢些。有些人个子高,人心向阳而生,身影被拉得长长的,铺在身后的道路上,就能够让身后的孩子们一直躲在荫凉中,躲过大日曝晒,躲过风吹雨打。那么一个人不得不长大的遗憾,就不至于那么那么的让你我难以释怀了。”
裴钱轻轻揉着小米粒的脑袋,“懂了。”
沉默片刻,裴钱转过头,赧颜道:“拜剑台一事,与你诚心道个歉。”
朱敛双眼眯起,双拳虚握,轻放膝盖,神色温柔,“多此一举。小看老厨子的心胸了不是?”
裴钱跟着老厨子一起望向远方,“老厨子介不介意,与裴钱有无此心,愿不愿当面道歉,是两回事。”
朱敛微笑道:“公子教拳法好,教道理更好。”
裴钱会心一笑,“这趟出门远游,走了好些路,还是老厨子最会说话。”
朱敛笑道:“打小铁骨铮铮、从不见风使舵嘛。”
裴钱呵呵一笑。
裴钱突然问道:“那座狐国,要不要我在下山之前,先去偷偷逛一圈?”
朱敛摇头道:“肯定有些清风城许氏安插的棋子藏在里边,有些沛湘已经拘押起来,或是派遣心腹暗中盯梢。至于剩下一些,这位狐国之主都察觉不到,所以将狐国安置在莲藕福地是最好的,折腾不出什么花头。你不用太担心,道理很浅显,许氏打死都想不到狐国会搬迁别处,所以最为重要的狐国棋子,更多是在气力上有优势,主要用来掣肘一位元婴境修为的狐国之主,说句难听的,让陈灵均和泓下去狐国待着,就能打消意外了,至于一些个心机手段,只要那些棋子敢动,我就能够顺藤摸瓜,一一找出,根本不怕他们如何与我们斗心斗力。等到新狐国大势已成,许多原本属于变数的人和事,自然而然就会顺势融入大势当中。”
裴钱犹豫不决。
朱敛笑道:“是觉得我太拖泥带水了,与那狐国之主沛湘夫人,不够杀伐果决,干脆利落?或是觉得我对那沛湘私心过重,是因为担心她在落魄山不讨好,反而因此积攒隐患,将来诸多小意外累加,变成一桩大变故?并非如此,要真正让人心服口服,光靠气力和威势是不够的。若是落魄山是你我刚到那会儿,我当然会以雷霆之势镇压种种起伏心思,但是如今,落魄山已经有底气和底蕴,来徐徐图之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单是我们要以此对待世界,当世界如此看待我的时候,也要理解和接受。”
“这个道理,我当然懂,只是未必多在乎,藕花福地内外的朱敛,都是如此。只是公子很在乎,整个落魄山就自然而然跟着在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