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瀺做涸泽而渔的勾当,焚林而猎吗?”
陈平安说道:“可能是一场退而求其次的远古‘祭祀’。”
郑大风说道:“所以我劝你别当什么国师,登船入局易,抽身而退难。”
陈平安笑道:“那我也劝你留在落魄山好了,到了仙都山,崔东山肯定会使唤你的,别听他之前说得如何天花乱坠,你只要去了那边,他就有法子让你忙这忙那。”
郑大风冷笑一声,“大丈夫恩怨分明,尤其是亲兄弟明算账。说好了是去那边看门而已,崔东山就别想着让我出工卖力。”
这个汉子,有不少言语,都被朱敛和陈灵均借用了去,比如谁骗我的心,我就要谁的身。谁骗我的钱,我就砍谁的头。
也难怪魏檗会对郑大风佩服不已,除了模样不是那么端正,就没啥缺点了。
陈平安说道:“说真的,你没必要去桐叶洲。”
“行了,别劝了,你要是螯鱼背的刘岛主,如此挽留,我留下就留下了,你就是个大老爷们,烦不烦,就算你不烦我也腻歪。”
郑大风打趣过后,沉默片刻,摇头正色道:“仙尉道长要是不当看门人,即便他成为落魄山的谱牒修士,火候还是不对。”
陈平安能够一直忍着不将仙尉收入门庭,始终把仙尉放在“山脚”而非山上,等于是相互间只以道友相处。
先前那份手稿的序文,开篇“道士仙尉”四个字,在郑大风看来,其实要比之后的内容更加惊心动魄。
郑大风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说句难听的,当时他看到这开篇四字,当场头皮发麻,也就不是练气士,不然就要道心不稳了。
陈平安说道:“那我跟崔东山事先说好,你就是去做客。”
郑大风突然转头,盯着陈平安,沉声问道:“陈平安,你怎么回事?”
陈平安苦笑道:“一言难尽。”
因为郑大风刚才敏锐发现一个细微古怪,陈平安在望向小镇旧学塾那边的时候,时不时皱眉,心情复杂,但是唯独少了一份陈平安最不该欠缺的情绪,就是伤感。郑大风不比常人,甚至在某些事情上,要比小陌这样的飞升境大修士更能理解真相,所以才能一瞬间就察觉到不对劲。
人之七情六欲,既可被后世修道之士分割,好似那上古时代推行的“井田制”,通过路与渠将修士心田交错划开成一块块。事实上,后世山上的仙府,山下的宅屋,城池内的坊市,地理上的山与水,陆地与海,天时的一年四季,再细分为二十四节气,广义上何尝不是如此作为?
练气士如此作为,等于将杂草丛生的情感,做了一个最直接彻底的归拢和区分,这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心为百骸之神主”,继而奠定了“人灵于万物,心主于百骸”的事实,有此成为人间共识,练气士将那些耽误修心的情感一一剥离出来,因为变荒原作田地了,练气士就可以只在关键“洞府”内精耕细作,再来区分稻谷与稗草,就要简单多了。最终将此举,作为一条越过重重心关、用以证道长生的捷径,而在远古岁月里,人间地仙想要维持本性,又可以将一种种情感抽丝剥茧再归拢起来,只是先如扫地一般,再将落叶尘土倒入了屋内,并不会扫地出门丢弃,因为皆可作为游走在光阴长河中的压舱石。
许多的问题,是郑大风在年少时就有疑惑,青年时就去百般求证,壮年时犹然一知半解的,但是比起任何一位小镇本土人氏,即便加上那些福禄街和桃叶巷的练气士,郑大风都算当得起“心灵内秀”一说了。只说下围棋,郑大风的棋力,就甚至要在朱敛和魏檗之上,虽说这跟朱敛只将对弈手谈视为小道、从来不愿多花心思有关,但是换个所谓国手的棋待诏,去与老厨子下下看?
郑大风无奈道:“就这么喜欢自讨苦吃吗,真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服了你了,换个人,我就要说一句狗改不了吃屎,活该劳心劳力又耗神,反正是自作自受,怨不着别人。”
陈平安应该是将几种情感剥离出来了,至于具体是几种,以及用意如何,郑大风就不多问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当一个人关起心门来,宛如闭关锁国,隔绝天地。
难怪陈平安如今还停滞在元婴境。
陈平安双手互相抵住掌心,轻轻搓动,笑道:“我这条修道之路,路子当然是野了点,不过此中滋味极佳,也不止是自寻烦恼的庸人自扰,至于如何回甘,不足为外人道也。”
良时如飞鸟,回掌成故事。
郑大风贼兮兮笑道:“听魏檗说,高君在披云山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