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都不如马研山聪明。
曾几何时,夜幕沉沉,一个年幼孩子被吵醒了,偷偷听着屋外大堂的吵闹声,奶奶劝着,爹娘都不听,反而骂奶奶老糊涂,至于结果,就是杏花巷马氏得了一桩泼天富贵,才有了今日繁花似锦人人艳羡的光景嘛。
马苦玄始终睁着眼睛,什么都懒得计较,就只是想念自己的奶奶了。
同样是玉宣国京城,有南北两县。
北边富贵豪门永嘉县,南边寒门陋巷长宁县。
离着长宁县衙不远的宅子,一座摆满了花花草草的小院内。
今夜天气不错,红裙女鬼薛如意坐在一架秋千上边,轻轻晃荡。
几大箱子的衣裙呢,她每天挑着穿,其实也愁人。
虽然此地是出了名的“闹鬼凶宅”,但是不比京城别处,就连近在咫尺的县城隍爷都不会管她,只因为上任京师都城隍庙的文判官,曾经统辖诸司之首阴阳司在内的其中六司,官大着呢,与她却是旧识,因为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在,她虽是鬼物,又守规矩,这么多年几乎足不出户,就没谁管了。
那个摆摊算命的中年道士,依旧是每天风雨无阻的早出晚归。
化名吴镝,自称真名陈见贤。无敌?陈剑仙?
反正就没几句真话,道行不高,本事不大,给自己取名的本事倒是不弱哩。
她转头望去,看着那个坐在台阶上刷牙漱口的家伙,随口问道:“吴道长,你到底是什么境界?是不是传说中的陆地神仙?既然是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不如坦诚相待些。”
中年道士笑着摇头道:“贫道修行资质还凑合,说是‘尚可’不脸红,不过确实不是书上记载的那种地仙。”
薛如意嗤笑道:“说好的出门在外诚字当头呢?如果我没记错,这句话可是你的口头禅。”
道士笑道:“又没骗人,只是薛姑娘不信,贫道又能如何,这可比从别人口袋里挣钱难多了。”
薛如意笑问道:“都是四十几岁的人了,还不是中五境神仙,资质当真能算‘尚可’?”
记得先前询问此人是如何成为练气士的,结果对方来了一句听着挺有仙气的“大言”。
年少曾学登山法。
她今夜之所以会这么废话几句,是因为不曾想真被这个骗子道士给说中了,今年春分日,京师地界天无雨,土膏地气异常温暖。
而且道士当时还说了一句神神道道的,说今年清明这一天,有可能会打雷,动静较大,让她别多想。
在那之后,道士还抖搂了一手“句读”学问,确实让她刮目相看。
上次洪判官跟纪姑娘一起登门,或者说“串门”,张贴在门上的彩绘门神金光一闪,当时洪判官没有身穿官府,而是儒雅文士装束,作为扈从和下属的纪小苹,女子英武,身披金甲,背一把七星铜钱形制的法剑。她已经职掌京师城隍庙阴阳司三百年。
他们称呼宫娥出身的女鬼为如意娘。自然缘于一桩过去便过去了的老旧掌故了。
果然如他们所说,院试案首,春闱的会元头衔,再之后除了马彻是状元,其余榜眼、探花和二甲传胪,都是早就内定的人选。
一国文运权衡,完全视若儿戏。
京师城隍庙的那尊武判官参与其中。按照纪小苹的解释,那位与洪老爷一般位高权重的城隍庙武判官,对方自有理由证明自己不是徇私枉法。事实上,不算那位武判官胡来,因为确实是钻了阴冥律例的空子。
若有一些心术不正的高人帮忙谋划,确是可以在祖荫阴德和阳间善举上边动手脚的。
关键是京师城隍庙的二十四司,其中本该归洪判官直接管辖的文运司,都转去投靠武判官,算是同气连枝了。
虽然她早就知道内幕了,可真的事到临头,薛如意还是气不过,那几天,气得她牙痒痒,没事就挑刺,骂那道士几句,拿他当出气筒了。
所幸那个道士也不恼,只是某次碎碎念,嘀嘀咕咕,说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理解理解。不巧就被薛如意听见了,差点就是一脚踹过去。
今夜又听着薛如意的唉声叹气。
“薛姑娘,老话总说一个人少叹气。”
道士笑道:“老话又说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命里有时终须有。”
薛如意气笑道:“站着说话不腰疼。再说了,一个人一个人,得是个人才行吧。”
道士笑道:“人鬼有异,幽明殊途,这不假,但是道无旁门,理无二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