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嫁?
在外人看来,自己是这样的艺伎身份,又有那样不堪的过往。
有高翰章这样的人愿意明媒正娶,肯定求之不得,立刻扑上去。
可是……
月娘站起身,取下放在书架最高层的一只琴囊。
这把琴,是当初沈三岳烧尽家中所有古琴时,留下的唯一一把。
在他自焚而死之后,杨一金杨公公受他所托,交给了自己。
而自己不打算再弹琴,原本想留给高翰章的。
却在离开诏狱,出发离京的时候,又被高翰章送了回来。
单看这把古琴颠沛流离的遭遇,就足以知道官场斗争有多凶险!
月娘之所以出了诏狱,就一心想着离开京城,回到江南,就是想要从官场这摊浑水中尽快脱身。
以她在沈三岳和杨一金身边几年的经验来看。
这次浙江官场掀起的倒严风潮,虽然看似平静无波地落幕了,但激起的涟漪绝不会这么快就平息。
严党当政20年,嘉靖皇帝也越来越老了。
虽然依旧倚重严嵩及其朋党,但国库亏空年年不降反增,皇帝的不满之意日渐浓厚。
唯一的儿子裕王,却又和清流走得相当近。
加上清流和严党之间的仇怨越积越深,他们迟早会有剑拔弩张的一天。
所以,此刻的京城就是一只不知道哪天爆炸的火药桶。
与之相比,改稻为桑这场在浙江的短兵相接,哪怕死了沈三岳和那么多高官,疯了杨一金,罢了吕芳,都不过是场小打小闹。
而在那些庞然大物面前,自己这个小小女子,又算得了什么?
这次能从这一摊浑水中侥幸脱身,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在回江南的船上,她就曾经暗暗发誓——
只要能平安到达杭州,与家人团聚,那个京城,自己打死都不会再回去了!
如果没有高翰章这封信……
月娘忍不住走到衣柜边,取出一个包袱,轻轻打开。
这是她离开京城的时候,高翰章为自己雨中送行时给的。
在船上时她曾匆匆看过一眼,见的确只是一些普通衣物和琴谱,就收了起来,没再细看。
此时此刻,她忽然想好好看一看高翰章留给自己的临别礼物。
她轻轻摸着包袱里的一件件衣服,都是京中女眷日常穿的款式。
材质虽然普通,但颜色纹样都清新雅致,一看就知道挑选的人用了心思。
“啊!这是……”
月娘浑身猛地一震。
放在最下面的,是一条清水碧色的棉布裙,通体上下没有一点纹饰。
但除了面料,和自己第一次见高翰章时穿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
她还以为,那场美人计是他最大的耻辱,恨不得从来没遇见过自己。
原来他其实在心里记得那么清楚?
她又翻开了那叠琴谱。
放在最下面的,正是《广陵散》。
里面自己曾经反复弹错的部分,被墨笔圈出,旁边密密麻麻写了许多标注。
月娘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江南织造局的琴房里,2人初见时为对方弹奏的那曲《广陵散》,在耳边久久回荡。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这样的身份差距,没有那些过往的牵绊。
仅仅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她到底愿不愿意嫁给高翰章?